王凡的这番话并没有刻意用些煽动性的技巧，平实质朴，只用最直观的利弊分析，但他相信足以打动余进。有时候，聪明人反而不喜欢太卖弄头脑，他们最清楚，越好听的话越掺杂蒙骗的可能性，简单直接往往有奇效。余进即使不被立即说动，多少该有几分犹豫。“有劳你替我操了这么多心，多余了。”

下一秒，脑后响起的话语令常挂笑容的悍匪心寒。满身疑点的少年显然丝毫不为所动。“让你的人抓紧滚蛋，该往哪撤往哪撤，二十分钟后，我放你走。”

余进慢悠悠说道。王凡一愣。不远处包括秦倩在内的被劫持者们也是懵然费解。擒贼先擒王，眼下贼头都擒住了，不伸张正义，居然要放他们走？“小兄弟，你也甭拿我当傻子，我的人撤了，我还有命活？”

王凡质疑道，想必是行业的特殊性，多年养就出多疑的本能。余进轻描淡写道：“你已经向秦家索要赎金了，那边虽然担心秦倩的安危，短时间不会轻举妄动，但你不会天真到觉得人家什么事都不会做吧？你现在不让你的人撤，咱们多僵持会儿，可就说不好生出什么变故了。”

“至于你的人撤走后，你怀疑我不会放你离开，更多余。我要是想当优秀市民，搞个锦旗来光宗耀祖，拖住你们整个团伙比单擒你的功劳要大吧？”

三言两语，王凡内心已然动摇。由不得他不上心，犯罪之后远离犯罪地点本来就是计划里关键的一环，原地待得越久，越夜长梦多。角色离奇地产生了互换，最开始看似是余进别无选择，而此刻轮到他来做艰难抉择。要么被团灭，要么信这少年人一次。“我需要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王凡咬牙道。余进的答复很寡淡：“我和你没仇，坑你干啥？”

王凡：“……”这样的理由实在没有多大的说服力，可又确实算个理由。信与不信，也就一念之间。片刻后，王凡还是做出选择，扬了扬手，高声对四周端着枪警惕凝视余进的手下们用英语喊了几句话。那些人稍稍犹豫了几秒，便陆陆续续收起枪，有序准备着撤离。余进遇到了盲区，手肘蹭了蹭岑云鹿，问道：“他刚刚的鸟语说的啥？没问题吧？”

岑云鹿微微点头，表示喊话里没藏什么猫腻。王凡苦笑道：“我的脑袋顶在你的枪口上，你给我那么草率的理由，我都信了你，结果你来怀疑我耍心机？”

余进毫不尴尬，笑道：“我是乡下人，心眼少太老实，怕上当受骗，加点小心总是没错的。”

王凡默然不语，暗暗有几句腹诽。老子大风大浪里走过来的江洋大盗都栽你手里了，你心眼少，你太老实？问过乡下人乐不乐意背这口大黑锅了没？……大货车没来得及把大棚里的原石装完，锁上车厢，载着小半车货倒头沿着棚子前的路向西驶去。其余劫匪也挤进十几辆不同款式的小车，随后远离。野地公路没有日常的环卫保养，阵仗一大，便是满天沙尘沸沸扬扬，看得人不自觉皱眉屏气。众车辆渐渐隐入烟尘，只听得见引擎声渐行渐远。再几分钟，扬起的尘埃悠悠落下，视线恢复清明，路上完全不见了车辆的踪迹。原地的气氛寂静中逐渐放松下来，烈日顶头曝晒，因此又多了几分无言的焦灼。那些被绑起来索要过钱财的人质，表情由惊恐交加渐渐有转变为愤怒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