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邓的是个典型的老油条，深谙话术，饮茶闲谈间貌似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题，可一杯茶下去，该打听的问题基本也已旁敲侧击个七七八八。倒也没打探什么很过分的隐私，只不过把自己内心的一些猜测给落实了。譬如那张工商卡的卡主，姓氏是岑，那个岑跟春阳市的岑老神医，是不是一个岑。余进并无闪烁其词的必要，直接予以肯定答案，顺势便也适当的亮了亮肌肉。老油条的态度随后便愈发尊重，等办好卡转好账后，又殷切做东，邀请他今晚进县城吃顿饭。“在春阳留了几天，地里还一堆农活等着我呢，今晚就没那个口福了。”

余进婉拒。邓华杰面不改色，呵呵道：“老弟真是会说笑，你这样的能人，十八岁就有几千万在手，哪还需要管地里那点农活啊？”

余进知道这人心里有疙瘩了，只好回道：“都在一个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慢慢聚，不急这一顿饭。”

这还算句说得过去的场面话，邓华杰便也不再强求，看他带了一大堆琐碎，提出开车把他送回村里，就当认个门。余进应下了，毕竟东西属实不少，提着走路都不方便。……老岩村外的路还修着，两天多时间，水泥路面又向外延伸出目测二三十来米。邓华杰的车子只能开到大村道与之交接的路口上。“真难想象啊，老岩村封闭了这么多年，镇上人人说起来都是满脸嫌弃，可实际上只是修条路就能解决的困境，竟然硬生生拖到今天。”

中年行长远远看着汗水挥洒在路上的人们，发出感叹，不晓得是由衷真情，还是故作矫揉。余进装作没听见，手指放进嘴里冲路边沟渠里逮螃蟹的同村小孩儿们吹了两声口哨，招招手，喊道：“哪个想吃糖？过来帮我提东西，一人一个雪糕！”

零食对娃娃们的诱惑力，不亚于一辆布加迪在成年男人眼中的份量。小屁孩们争先恐后爬上大路，一窝蜂地跑到面前，有几个孩子打着赤脚，踩过土石车掉落的石子儿，那画面看得邓华杰不住皱眉。“阿进，你真的有雪糕哇？”

娃娃们天真期待的问道。童言总是无忌，在他们的世界里，傻子就是傻子，不会因为大人们嘴里说傻子不傻了，就改口把余进和那些年纪大自己十几岁的男生一样叫哥哥。余进并不在意，弯腰从车里拿出刚才专门在街上买的东西，将雪糕一个个分出去，还剩几袋辣条和泡泡糖，就告诉他们谁提的东西多，给谁额外奖励。“阿进，你这把剑也是奖励不？”

“我帮你把东西都给你送回去，你把剑给我耍耍嘛？”

拥有雪糕的孩子们对辣条的兴趣就打折扣了，转而注意力都集中在余进手里跟真剑一样的玩具上。余进把剑递出去，站得最近的男孩雪糕咬在嘴里，双手去接。完全拿不住。二十多斤不算特别重，但浓缩在一柄剑的大小，就不是这些十岁左右营养不良的屁娃娃们能弄得动的了。轮番试了一遍，他们纷纷又对玩具失去了兴趣，重新竞争起了塑料袋里的辣条。余进吩咐他们把一袋礼品拿去给曹冲他爸，剩下的送去自己家，手头一下子便轻简了，只有剑和装着玉球的盒子。这时准备向邓华杰告辞回村，转过头，却发现这位老油条行长凝视着那群孩子的背影，表情深沉，眼中含着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