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晚上的温度还不算太凉,宋池鱼按下车窗,任由微风吹着脸庞。
汽车正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
窗外的霓虹灯影闪烁,晃得人眼晕,她斜着身子,脑袋抵在车门边,长发散落,半边脸还红肿着,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渊透过后视镜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微不可察地暗了下来。
车内安静的让人透不过气。
“妈妈。”
最后还是顾盼软软的叫声打破了沉默。
“疼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伸出小手试探性地靠了靠,并未贴近,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心与着急。
宋池鱼一手握着她,见状笑着摇摇头:“不疼的,盼盼不要担心。”
顾盼嘴角往下垂,泪眼朦脓地侧过身子用力地环住她的腰,软软的脸庞在她衣上蹭了蹭。
宋池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沉默几秒,抬头盯着前面人,问:“怎么提前过来了?”
“公司没什么事,就先过来了。”
他淡淡地应,语气波澜不惊。
中午谈完合作,闻屿就先送他回了公司。
没想到会碰见季辰南。
男人穿着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此刻正低头和前台的小姑娘说话。
“季律师。”
闻屿主动走到他身边,轻轻叫了一声。
男人径直转过身,高挺的鼻梁上带着一副眼镜,满面春风,目光和他撞上时还有些挑衅地扬了扬眼角。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顾总,真是好久不见。”
顾渊眼神淡漠,睨了他一眼:“确实好久不见。”
接受他告白之后的宋池鱼很快就又搬回了宋宅。
那时候他是宋康的司机,白天很忙,只有晚上才能有一点空。
宋池鱼的卧室在二楼,阳台上摆着几盆鸢尾。
每天晚上十一点多,他都会守在宋宅旁边,等着女孩卧室里的灯亮起,然后再借着树爬上阳台,进到她的屋里。
宋澜早已睡下,至于宋康,应该是去看他儿子了。
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诉宋池鱼。
一方面是担心宋康转移财产;
一方面是不想让婚礼出意外。
“你先别动。”
脚步刚站定在阳台上,女孩子就飞快走到他跟前,拉着他胳膊,眼神认真地盯着他。
他下意识就不动了。
宋池鱼微微踮起脚,手指伸到他头上,捏住了一片落叶,随后把树叶递到他眼前,笑着说:“是树叶。”
他看着女孩子笑意盈盈的脸,表情不自觉松动,竟然也跟着笑了。
“你啊!”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随后张手把她揽进怀里,脑袋靠在她脖子上,像个大型犬一样来回蹭了蹭,“今天想不想我?”
“嗯......”宋池鱼故意拖长了语调,双手却紧紧地环着他,随后笑着开口逗他:“不想!”
“不想?”
“嗯!”
“真不想?”
一边问着,他一边用手指挠着她的腰,知道她怕痒,手上的动作下了狠,看着女孩子扭着腰在他怀里躲来躲去,“再问一遍,真不想?”
那时候的宋池鱼根本就斗不过他,只能无奈地笑着说:“想、想!你别挠我痒了啦!”
顾渊这才放过她,双臂紧紧地抱着她,随后就听见怀里的小姑娘轻轻地呢喃了一句:
“顾渊,我真的很想你。”
“我在等你来娶我。”
他的身子一时有些僵硬,可能是震惊,也可能是隐秘潜伏了许久的愧疚。
他不迂腐,不会搞连坐。
但也不是圣人,不可能做到完全不在意。
所以每一次看到她笑着的脸庞,他都会自我洗脑这对她而言只是小小的欺骗,等他得到他需要的之后他会立刻放她走,那时候她会碰见她更喜欢的人,他对她的影响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那个人所掩盖。
这样就谁都不亏欠的。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声,宋池鱼紧张地想要探头看一眼,却被顾渊给立刻蒙住了眼,“一只猫而已,没事的。”
说完还安抚地亲了亲她的嘴角。
女孩羞红了脸,躲在他怀里。
没能看到楼下仓皇失措跑开的人。
之后一直到婚礼,季辰南都没再出现过了。
听人说他出了国,一直到近两个月才回来。
回国的第一天,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宋家,说是看望宋康,准备的礼物却全是年轻女人会喜欢的。
这么痴情吗?
顾渊简直想笑。
这样也好,连接盘人员都不用找了,直接就有现成的。
-
回家之后顾渊就先去找了医药箱。
顾盼跟着宋池鱼坐在沙发上,伸长着脑袋用软乎乎的嘴唇在她脸庞上吹了吹,“盼盼给妈妈呼呼,妈妈就不疼了。”
宋池鱼笑着应声:“谢谢我们盼盼。”
说完抬头,看到提着医药箱走过来的男人,胳膊伸长要去接,却被他给躲开了。
“我自己涂就好了。”她说。
男人没理她,径直坐到她身侧,沉默地拿出棉签和膏药,手刚伸过去就被人给躲开了。
“不想破相就别动。”他低声说,语气有些愠怒。
“我自己涂。”
“我们是夫妻。”
“马上就不是了。”
宋池鱼冷冷淡淡地应。
顾渊的手指瞬间僵住,顿在空中半晌没有动作。
顾盼站在沙发上,表情一时有些迷糊,连忙凑上前去问:“什么不是啊?”
“最起码现在还是。”
沉默一会,他开口。
一边手指强硬地捏住她下巴,一边涂药的手却又是轻柔柔的,眼神认真地盯着她脸颊上的伤,宋池鱼看着他,心底平静地像一潭死水,起不了任何波澜。
等药膏涂完,顾渊却依旧捏着她下巴不松手,眸子清亮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力地挣开手指,宋池鱼起身往厨房走。
从冰箱里拿出冻好的冰袋,她刚敷上脸,一转身表情漠然的男人就出现在她眼前。
“有些话别当着盼盼的面说。”
宋池鱼眼神微愣,自知刚刚说错话,所以也没反驳,低声开口道:“知道了。”
随后就果断绕过他往外走,却被男人出声叫住。
“是季辰南?”
“什么?”宋池鱼转过身子,表情有些疑惑。
顾渊的眼眸有些灰暗,却还是语气冷硬地开了口道:“我是指,离婚之后,你要和季辰南在一起?”
“这和你有关吗?”
意料之中的回答。
顾渊轻笑,却根本没有开心的意味。
“那挺好的。”他讥讽道,“等了十几年,终于从备胎熬上位了。”
语气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的酸味。
宋池鱼步子顿在原地,半晌冷声说:“我从来没把辰南当备胎。另外你看我不爽请直接冲着我来,不要拐弯抹角阴阳怪气,这样显得你很小家子气,知道吗?顾大总裁。”
辰南?
小家子气?
还没在一起就这么维护他?
顾渊无端感到烦躁。
等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厨房里,他才用力地拽了拽领带,手掌握成拳愤恨地锤了一下大理石台面。
晚饭的时候顾渊出了门。
“我有事出去一下。”
他冲着餐桌上的一大一小说。
顾盼瘪了瘪嘴,表情有点不高兴,但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了。
宋池鱼没搭理他的话。
因为她压根就没打算给他做饭。
在女人那吃了瘪,顾渊有些恼怒,只能把气发在房门上。
听着耳畔巨响无比的关门声。
宋池鱼平静的眼眸终归还是闪了闪,有些泛红。
脸颊上的红肿因为冰袋的熨敷有一些消退,但仍旧还是有点疼,吃饭的时候一不小心扯到嘴角,就是一股子麻麻的感觉。
另一边,人声鼎沸的酒吧。
顾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几瓶酒,但并没有动过的样子。
“找我干吗?”
穿着棒球服的男人突然出现在桌后,找了个位置便大摇大摆地坐下来。
“请你喝酒不行吗?”顾渊淡淡地应。
“你就不怕我弄死你?”
逢时眼神冷淡地盯着他。
顾渊没说话,沉默地倒着酒。
“既然没出轨,为什么不解释?”
逢时又不是傻子,有些东西一查就能弄明白。
他只是想不通,明明绯闻是假的,出轨也是假的,但他就是一件都不愿意向宋池鱼解释,似乎就是故意为了让她看到。
顾渊却没有回他的话,而是默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你觉得季辰南怎么样?”
“辰南吗?”
“挺好的,职业是律师,有自己的事务所,多金帅气,家世清白,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最重要的,脾气很好,很温柔。”
“不过怎么会突然问起他?”
“如果和我比呢?”顾渊抬头,漆黑的眼眸在闪烁的灯光下一片暗沉。
逢时这下算是反应了过来,问:“你指哪方面?人品还是能力?”
“如果论能力,他确实比不上你,你比他狠多了,连喜欢都可以演出来。”
“但若论人品,你恐怕连他万分之一都没有。从初中开始辰南就一直喜欢池鱼,只是怕打扰她的生活才一直没有说。即便后来你俩同时追求,他也是一直以池鱼的态度为主,从来不会做强迫她的事。”
“前两天我还在和林嘉说,说如果当初我没有站在你那边,而是选择了季辰南那边,池鱼的人生,会不会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而你这个,让她白白陨落的男人,可能连给她提鞋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现在飞黄腾达,当上总裁了。”
闻言,顾渊低声一笑,语气嘲讽:“所以在你们眼里,我一直都是一个小人?”
“不然呢?”逢时冷声道。
“你明明就不喜欢池鱼,却偏偏假装成喜欢她的样子,目的只是为了和她结婚然后接近盛世。结婚之后你又对她冷暴力,一次又一次,直到把她的自信给彻底磨掉你才满意。”
“盼盼两个月的时候突然发烧,她一个人在医院里忙前忙后,连口水都没时间喝。而那时候你在哪呢?你在国外,在和一个小明星深夜同进酒店,传绯闻。她哭着给你打电话,你却连接都不接,后来盼盼病好了,你回来却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她便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再后来我去见她,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她说,她到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是可以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