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黑衣人神色漠然,抄着两手,站着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冷冷的,就像两把刀,扫了屋内两眼,并没开口说话。
但是,所有人都如临大敌,一动不动,那些个本来凶霸霸的土匪,一起停下手里的动作,僵成了冰棍,每个人的眼里,都露出恐惧的神色。
屋里一片寂静,只听到粗重的呼吸声。
这情景,格外怪异。
……
罗汉雄更是惊异而糊涂。
这个光头人“黑无常”是谁?为什么他突然出现在屋里,就使这么多凶悍的土匪,同时僵成泥塑,这事儿透着十分的诡异。
黑白无常,这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两个鬼差,负责勾魂索命的。眼前这个光头黑衣人,肤色黝黑,精瘦,神情冷漠剽悍,瞅上去确实有点令人心生惧意。
按理说,这么多土匪,就算黑无常再厉害,一拥而上也定赢无疑,但是他们全都目露惧色,呆若木鸡。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象是凝滞。
……
又过了几秒,黑无常开口了,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各位,打扰了,黑某不请自到,请勿见怪。”
言语之中,很是客气。
盖天霸用恭恭敬敬的语气,说道:“哪里话来,黑兄看得起我们,三生有幸,不知有何见教,愿闻其详。”
黑无常说:“我向大家澄清两件事情,第一,血寨主从来没有和火山魈有过结交。第二,那份‘连字辈儿’的宝贝,也不在血寨主手里。就是这两样,信是不信,随你们的便。”
盖天霸尚未答话,海老大抢着说道:“信,当然信,黑无常说话,向来不打诳语,一言九鼎,从不闹虚,海老大坚信不疑,同时对血寨主抱着十分的敬仰,遵为前辈,言听计从。”
座中诸人,也有人跟着叫道:“没错,黑无常说话,有谁会不信了,反正我信。”“血寨主言下无虚,江湖上无人不知。我们都尊敬血寨主,也绝对不敢违抗他老人家的命令。”“血寨主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
罗汉雄慢慢闹明白了。
这“黑无常”一定是血寨主的人。
积威之下,刚才还信誓旦旦,要抢“连字辈儿宝贝”,跟血寨主一见高低的众土匪,一见了黑无常的面,立刻土崩瓦解,改弦易辙,这事儿……似乎有点啼笑皆非。
投降得这么快?
罗汉雄转念一想:其实此事也不奇怪。土匪,都是一些“不吃眼前亏”的货色,见风使舵乃是看家本事,黑无常既然能够悄无声息地闯过外面的警卫,突然出现在厅内,外面必有强援接应,说不定,已经把这座花厅包围得铁桶相似。在座的众土匪很可能处于罗网之中,这些人个个精明狡猾,如何猜不出来?
改换口风,正是聪明。
黑无常面无表情,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谢谢各位,血寨主命令兄弟禀告诸位,江湖险恶,人心不古,请多长个心眼,不要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给别有用心的人,当了枪使。他老人家无意与人为敌,也请诸位同道,不要误入奸人彀中。”
这话,谁都听得出来,有影射盖天霸之意。
盖天霸站在一旁,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坐在旁边的罗汉雄,不禁一阵感慨。
黑无常站在门口,精瘦普通的一个人,说话平平淡淡,却是透着说不清的威严,令满屋土匪如临大敌噤若寒蝉,这一股“一鸟入林,百鸟压音”之气,实在令人钦佩。
盖天霸召集这场“桑园会”,一定是煞费了苦心,想结成联盟,大家携手去攻打独剑峰,夺取宝贝,谁知道——被一个突然现身的黑无常,瞬间就搅了个一败涂地。
……
黑无常说道:“我的话,就这么几句,各位愿听则罢,不听请便。言尽于此。大家可以散去了,各自回家,互不相扰。”
此话一出,很多土匪脸上都露出喜色。
海老大越众而出,朝着黑无常躬身一揖,“谢谢黑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海老大告退。”
说罢,大踏步走出花厅。
接着,好几个土匪都学着他的样子,交待一两句“场面话”,匆匆走出去。
罗汉雄正要随着大流,出厅而去,谁知道黑无常把脸扭过来,对他说道:“罗世兄,你请留一下,还有你,厨子,先不要走。”
罗汉雄一愣。
黑无常怎么认识我?
而且还不准我走。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愣住了,眼看着众土匪,争先恐后,一个个都急急地溜掉了,连盖天霸也带着几个青衣手下,走了出去,片刻之间,屋内就只剩下他和厨子两个人了。
他的心里沉重起来,不住打鼓。
……
黑无常向前走了两步。
他目光瞅着厨子,问道:“你刚才说的话,那些独剑峰上的事,都是真的吗?”
“是,”厨子站起身,诚惶诚恐地回答。
“你见到独眼龙之时,看见的别人还有谁?认识几个?”
“喔……当时,我也挺慌张的,除了独眼龙,还有个胖子,又高又壮,还有……两个四十多岁,胡子拉茬了,还有……想不起来了。”
“独眼龙跟那个瘦子,真的叫‘火哥’?”
“千真万确,”厨子肯定地说:“这个,我绝没有听错,独眼龙真的叫他‘火哥’,我发誓,他就是这么叫的。”
黑无常点点头,说道:“你走吧。”
厨子一听,如遇特赦,赶紧转身走出花厅。
屋内,就剩下黑无常和罗汉雄两个人了。
罗汉雄心里不住自我安慰,不慌,不慌……一定要镇定,遇事要有自己的主意……
忽然黑无常朝着他作了个揖。
罗汉雄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还了个揖。
黑无常说道:“罗小哥,萍水相逢,恕黑某冒昧,您请宽坐,呆会可能有人找你,黑某告退,改日再见。”
说罢,转身而去。
“哎……”
罗汉雄听得不明不白,黑无常是什么意思?
谁还找我?
但是黑无常脚步匆匆,已经出门而去。
只剩下稀里糊涂的罗汉雄,一个人怔怔地立在那里。
……
过了约有一分钟,门外进来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
老头手里拿着一把扫帚,进屋之后,一声不响,也不和罗汉雄说一句话,仿佛没有看见他似的,就拿起手里的扫帚,开始扫地。
罗汉雄上前拱手,说道:“老伯,请问……”
那老者瞅他一眼,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我是聋子。
然后,就继续用扫帚扫地。
罗汉雄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