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雄心事重重,走上木楼。刚才碰到的疤瘌脸,令他左思右想,总有些什么不详的预感。
在楼上,他见到了三姨太。
令他担忧的是:三姨太似乎心情不好,白嫩的粉脸上,带着一股怒气,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令人退避三舍。罗汉雄心里暗叫“糟糕”,自己来得可能不是时候。
他硬着头皮,上前陪笑脸,“太太,您好。”
“嗯,”三姨太用鼻子哼了一声,怒气未消,上下打量了罗汉雄两眼,嘴绷得紧紧的,没再说一个字。
情形有些尴尬。
罗汉雄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暗道:“也不知道这女人抽哪门子风,难道是陆大牙冷落她了?这些豪门阔太,真是没事闲的。”
他从包袱里把盛玉饰的木盒拿出来,陪笑说道:“太太,货弄好了,我给您精心挑选的,保证一流正品。”
旁边一个侍从丫头,把盒子接过去。
三姨太拿过盒子,并未打开,而是继续上下打量罗汉雄,从头看到脚。罗汉雄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赶紧低下头,心里说这老娘儿们什么意思?别把无名火撒在我身上啊。
“罗汉雄,你今天打扮得挺精神啊。”
“啊……这个,太太您过奖。”罗汉雄有些发窘,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同时心里暗暗埋怨桑丹凤。
“哈哈哈……”忽然三姨太笑起来。
这一笑,罗汉雄更摸不着头脑,她刚才一脸怒容,现在放肆地嘻笑,抽的什么狗头疯?
“罗汉雄,你成家了吗?”
“没有。”
“有媒婆给说亲了吗?”
“没有。”
“我说呢,还是个脸皮儿薄的小童男,这么精精神神的小伙儿,将来一定会娶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姑娘。”
罗汉雄:“……”
心里既尴尬又恼怒,三姨太的调侃令他难堪,却又不能反驳。
他讪讪地道:“太太,要是……您没有什么吩咐,那小人就告退了。”
“别急呀。”
三姨太阻止了他,然后悠悠地叹了口气,“唉,本来好好的,大清早非得撞上个扫帚星,那个讨厌的李大疤瘌,到我这里瞎三话四,弄得人从心里往外不痛快。”
哦……罗汉雄明白了,三姨太的怒气,原来来自那个“李大疤瘌”,不用说,就是自己碰上的疤瘌脸。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惹得三姨太生气了。
“太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您是人中龙凤,别和那些癞头鸟一般见识。”罗汉雄赶紧见风使舵,给三姨太灌迷魂汤。
果然,一碗就见效了。三姨太冲她露出了甜甜的微笑,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脸孔生动,非常好看。罗汉雄暗自可惜,陆大牙长得跟驴似的,三姨太美貌如花,根本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罗汉雄,你长得又神气,嘴头子又好使,当个店伙计,屈才了,要不到我跟前来,当个工头儿吧。”
罗汉雄吓了一跳,赶紧陪着笑拒绝,“谢谢您抬举,这个可不行,我不是那块料,小人就是个穷学生,鉴定古玩还凑合,以后给您多推荐点好货。”
“哟,瞧你吓得,好象我是老虎。”
“不不,太太,您说到哪儿去了,小人肚子里有几斤草料,我自己清楚,那个……李大疤瘌,可不知在哪里惹您生气了。”罗汉雄赶紧转移话题。
“这小子是个官儿迷,嫌老陆给安排得官小,看上军务司钱粮员的职位啦,非让我走走后门儿,他也不撒泡尿照照,是那块料吗?再说了,那是军队上的事,我可掺乎不着。”
“就是,就是,”罗汉雄立刻顺竿爬,“这种人,没有自知之明,您也不必往心里去。拉拉蛄瞎叫唤,只当没听见。”
“嘻,你小子就是会说话。”
三姨太打开木盒子。
拿起玉器赏玩了一阵,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放回盒内。
“不错。”
“太太,玉是极品货色,纯净无暇,与您的高贵身份,正相合。”
“呵呵,东西不错,可它不是我的,”三姨太一笑,“我只不过是经个手而已,这是陆参议准备给别人送礼的。”
“是吗?给谁送礼呀,这么好的货,您没自己收着,真可惜了。”
“听说,是天津来的什么‘李先生’,是个大人物。”
“感情是天津来的,是部队上的将军?”
“我也不知道,管他呢,我才懒怠知道他们那些事,整天就会打打杀杀的。”
罗汉雄想再探听一些有关“李先生”的事,可是三姨太把话口截住了,看样子,她也不太清楚。看看没什么可再聊的了,他便告退。
“太太,小人不给您添乱了,我在府里有个相熟的朋友,叫马大明,在杂役班做活儿,我想去看他一眼。”
三姨太答应了,向旁边站着的丫环说道:“小红,你带他去吧。”
“是,”小红答应一声,带着罗汉雄下了木楼。
这个小红是个饶舌的人,一边走,一边嘴里不住闲儿地跟罗汉雄聊天,“你说这人怎么就那么没眼色呢,我说的是李大疤瘌,在三姨太面前,说话又臭又硬,求人办事儿得说软话是不是?这个土匪秧子,每句话出来都跟放狗屁似的。也难怪三姨太生气。”
“呵呵,一个土匪,懂什么。”
“哼,土匪里也是个烂柴货,悄悄反水,当内奸,我最瞧不起这样的人。”
“哟,小红妹妹,你原来是个心明眼亮的人。佩服。”
“得得,罗汉雄,你别抬举我,我才佩服你呐,几句话就把三姨太哄得绽出了笑脸。我知道,三姨太挺喜欢你……”
“喂喂,好妹子,你可别瞎说。”
……
到了杂役班,找到马大明。
“喂,老罗,你可来了呀,”马大明兴奋极了,上来摇晃着罗汉雄的肩膀。
“你发达了,穿得跟个新姑爷似的,快告诉我,你在哪儿发的财?说实话,我象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来哩,什么时候把我给赎出去?”
“来来,大明,咱们俩说几句体己话。”
罗汉雄和马大明来到墙旮旯,避人之处。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位关在黑屋的胡先生,怎么样了?”
“唉,”马大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