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兄,你是因为接着江湖救急令,来救人的?”
“呸!”
“啥意思,你呸谁?”
“罗汉雄,你瞧不起我。”
“咦,真是奇怪,我啥时候瞧不起你了?”
“那段屠龙是谁?不讲信义,不讲厚薄,在咱们黑道上,杀人放火都算不得什么,但是也得讲个规矩,我侯大壮偷遍四方八地,却是不入寒门,不偷妇孺,段屠龙一介无信无义之辈,他发出的江湖救急令,能使得动姓侯的?”
罗汉雄不禁对侯大壮刮目相看。
这家伙,原来是个“底线感”十足的小偷。
前提是他说的话是真的。
“侯兄,我要为你竖大姆哥了,好样的。”
“哼,侯某人贪财,可也懂‘信义’二字,再没出息,也不至于为了不义之财,巴巴的来找血寨主的麻烦。”
“那我不明白了,既然你没接段屠龙的江湖救急令,那来到狮虎山干嘛?”
“笨蛋,罗汉雄,你是一百里内最笨的笨蛋。我是来帮血寨主撑场子的呀,你用胳肢窝想一想,段屠龙要对付血寨主,有人贪他的财,帮着救人,自然也有人瞅他不顺眼,来帮血寨主的忙,拉屎尿尿,各有所好,懂了吗?”
罗汉雄笑了。
“侯兄,你到这儿来帮着血寨主撑场子,可还是让人给绑起来,捆成大粽子。”
“屁话,你不也是一样。”
这倒是令罗汉雄哑口无言。
没错,自己来找血寨主,还不是让人家不分青红皂白,给捆起来扔在这儿。跟侯大壮也差不多。大可不必“五十步笑百步”。
……
门开了。
只见两个穿黑衣的汉子,又抬进一个鱼网缠着的“大粽子”,咣当一声往地上一扔。那人摔得“嗷”一声叫唤。
显然,这又是在山门外捉到的。
然后,这俩黑衣汉子走上来,从地上抬起罗汉雄,象“抬木头”一样,抬着往外就走。罗汉雄急了,他想起来刚才侯大壮说的:这屋里原来有好几个“大粽子”,后来都踢出去,可能是砍头了。
这是要把我砍头吗?
“喂喂,我有要事,要找血寨主。”
但是两个黑衣人就跟没听见一样,毫不理会,一直抬着他,走出门外,走过一道弯曲的鹅卵石甬路,进入另一间房屋。
“我是黑无常派来的,我要见血寨主。”罗汉雄继续嚷嚷。
那俩人还是不吱声,只是将他身上的绑绳和鱼网解开,除去,罗汉雄束缚一去,登时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会被砍头了,否则不会松绑。
这时,从屋外走进一个人来。
这人四十来岁年纪,颔下留着一绺小胡子,身穿一身青布长衫,看上去有些像读书人。他迈步进屋,冲着刚刚除去绳索的罗汉雄点点头,说道:“请坐。”
可算遇到个说话的了。
罗汉雄没坐,而是迫不急待地说:“先生,我是黑无常派来的,有要事,要见血寨主……”
他解开上衣扣子,从腰里掏出那支短箫。
“你看,这是黑无常的信物。”
小胡子接过短箫,看了一眼,又还给罗汉雄。
“黑兄在哪儿?”
“他受伤了,在长沙城外,我要面见血寨主,有要紧事。”
小胡子点点头,“请跟我来。”
罗汉雄跟着小胡子来到外面,他看见——又有一个被捆成“大粽子”的人,被两个黑衣人抬着,送进了那个小耳房。这情景看上去令人发笑。
可不知还会有多少人变成“大粽子”。
跟在小胡子的身后,一直出了道观,罗汉雄有些奇怪,这座道观,不是血寨主所居之处?
他到底在哪儿?
但是也不好细问。
一路前行,小胡子带着他穿过一片树林,在几乎看不见路径的石桩子丛中走过,从乱石后面闪出两个黑衣人来,手里各执短刀,问道:“方兄,这是谁?”
那个小胡子“方兄”说道:“黑无常派来的,要见寨主。”
两个黑衣人闪在一旁。
罗汉雄明白了,血寨主肯定藏在隐秘之处,想见他,可没那么容易,想想也是,这样一个成名的土匪,仇家也不知有多少,哪能四平八稳住在道观里?岂不变成活靶子?
继续往前走,爬上一面山坡,路旁又跳出两个拎着长刀的黑衣人,查问之后,对小胡子说道:“寨主在太白府。”
面前是一道台阶,直通一块山坡上的平台,那平台上盖着几间简陋的房子,虽然看上去颇像山里普通人家,但是却格外别致。
台阶旁,有数株木槿,开着淡粉色小花,屋前两株香樟树,遮出一片浓阴,台上用竹篱圈出几方花圃,圃里白菊、红杜鹃开得正旺,一片蓬蓬勃勃。
房顶、墙壁都用石块垒砌,爬着些葫芦、牵牛等攀爬植物,点缀得如同世外桃源。
真好看!
这就是太白府吗?
罗汉雄大开眼界。
如果住在这样仙境般的地方,那可乐不思蜀了。
小胡子带着罗汉雄登上台阶,站在香樟树下,高声说道:“启禀寨主,有重要访客,是黑无常派来的,说有要事。”
罗汉雄和小胡子一起,站在门前等候。
他忽然有些心跳,自己马上就要见到血寨主了。
这些日子以来,有关“血寨主”的传闻,盈满于耳,那些关于他凶残、蛮横、霸道的说法,林林总总,各式各样。而其他大股小股的土匪,一听“血寨主”之名,无不变色。
那天桑园土匪聚会,大家吹得云山雾罩,结果黑无常代表血寨主说了短短几句话,大家都作了鸟兽散。
这个血寨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
“吱,”
中间房屋的木门,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小姑娘的头来。
她梳着一个笤箕头,圆脸大眼睛,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穿着件花格上衣,比桑丹凤还要小着几岁。
“进来吧。”
她冲着罗汉雄说道。
罗汉雄下意识地整理一下衣服,迈步走进屋内。
他发现这间石屋子,甚是宽敞,但并不像普通山里人家一样,有灶房和过堂,而是进门直接就是象客厅似的开间,青石地面,墙壁都用青色竹席装饰,很是淡雅,屋中摆着八仙桌、太师椅,桌上放着小巧玲珑的紫砂壶茶具。
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待客厅。
罗汉雄注意到,这间客厅,四面都有门,而且正面北墙,竟然有两道门,显得颇为怪异。他立刻想到——这是有意而为,如果发生变故,可以从四面八方撤退。
“请坐。”
那小姑娘轻轻说了一句,对罗汉雄一个万福,然后轻手轻脚,从另一道门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下罗汉雄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