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旁边,站着几个人。
为首一个约有四十来岁,身材不高,戴着顶黑礼帽,一张大长脸,下巴上耷拉着一绺小胡子,就更显得脸长了,不用问,从这张“驴脸”上就能判断出,此人一定是赵二驴了。
罗汉雄快步走上去,抱拳施礼,“敢问是赵当家的么?罗汉雄恭迎各位光临。”
赵二利上前两步,“罗堂主,幸会。”
大家见礼已毕,罗汉雄道:“赵兄,请后面屋里宽坐。”
“不必了,”赵二利一摆手,“后面人多眼杂,咱们就在这儿聊聊,此间地势开阔,风景秀丽,不是更好么?”
罗汉雄笑道:“既然你不见外,那兄弟从命。”
赵二驴手下的几个弟兄,都向外分散开来,迅速布置了一个警戒线,这是土匪的习惯,随时都注意自身安全。严防受到袭击。
罗汉雄和赵二驴,就在果林边缓缓漫步,边走边聊。
“罗堂主,愚兄此来,一是祝贺你接任堂主,二是有件事,和你商量。”
“请讲。”
“这两天,金背铁胎弓的主人,来到丘城,这件事你听说了么?”
“有所耳闻,那段屠龙与本堂殊无瓜葛,他爱来就来呗。”罗汉雄微微一笑。
赵二利摇头,“差矣,罗兄弟,常言道,稀里糊涂狗配猪,这年月,是没有道理好讲的,没说鬼坏话,半夜鬼上门,我们栾城山哪里又惹着段屠龙了?这不是么,他奶奶的,接到了他的请柬,要求请我赴什么狗屁大会,你说说,这算是哪门子勾当?”
摊摊手。
一脸怨气。
罗汉雄笑道:“赵兄,请你赴会,这不错呀,说明姓段的想跟你攀交情。”
“你拉倒吧,”赵二驴的脸,拉得更长了,“那段屠龙是什么鸟儿孵出来的,我还不知道么?有好事,能找到姓赵的头上,嗤,活见鬼了。”
罗汉雄哈哈大笑。
“赵兄,那段屠龙,只不过是想收编你罢了,他号称十三家帮会总瓢把子,就是把别家弟兄,给收编了不少,将来,也许会当上三十家、五十家总瓢把子,让江湖上的弟兄们,都听他的摆布。”
“兄弟所言极是,”赵二驴道:“大家同在江湖上讨饭吃,谁他娘的愿意受段屠龙摆布?奉他为主,岂不是把自己人锅碗瓢盆交出去,凭人家的脸色赏饭吃?我告诉你,兄弟,前两天,万马堂不愿意归隶段屠龙,结果姓段的暗下狠手,将万马堂两个头领,全都暗杀,用金背铁胎弓,把脖子都给绞断了,他奶奶的……”
“这事,段屠龙办得可不仗义了。”
“仗义?嗤,”赵二驴冷笑一声,“姓段的从娘胎里爬出来的那一天,就没沾过这俩字的边儿,实话告诉你,罗兄弟,我对段屠龙这个王八蛋,知根知底,这小子从小脑后有反骨,跟任何人都没真交情,用得着了,跟你叫爹,用不着了,立刻翻脸。有奶就是娘,没奶踢断肠,嗤,跟他讲仗义?”
罗汉雄道:“听说,段屠龙现在背后有靠山,他投靠了火阳的陆绍斌,陆将军。有官府在后面撑腰啊。”
赵二驴又“嗤”的一声冷笑,“我把话放在这儿,现在陆绍斌有权有势,段屠龙自然俯首帖耳,甘当奴才,若是有朝一日,陆绍斌倒了台,第一个出来杀陆大牙的,肯定就是段屠龙。”
罗汉雄思忖片刻。
对赵二驴道:“赵兄,那么你想怎么办?”
“不瞒兄弟说,我这人,是头犟驴,独来独往,不想受别人的辖制,但是势单力薄,惹不起段屠龙,我也打不过他,这小子若拿着金背铁胎弓来绞老子的脖子,我是屁谱也没有……因此,想和你联手,共进共退,咱们俩同气连枝,那段屠龙必然有所顾忌,也许能够逃过这一劫。”
罗汉雄微微一笑,“赵兄,成交。”
赵二驴大喜,“罗兄弟,痛快,你果然是少年老成,英雄本色,我就爱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咱们俩携手,我再张罗几家人马,大家人同对抗段屠龙,此事大有周旋余地。”
……
罗汉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形势很明朗,段屠龙此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洪顺堂是躲不过去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赵二驴说得不错,没说鬼坏话,半夜鬼上门。没有几手准备,很可能措手不及,在江湖风浪里翻船。
……
“罗兄弟,咱们就这么定了。愚兄来得匆忙,没准备东西,这两车货物,请你收下。”
罗汉雄笑道:“赵兄,客气了,这么丰厚的礼物,兄弟可受不起,你还是拉回去吧。”
他有些纳闷儿,赵二驴这两大车东西,用灰布覆盖着,到底是什么?
赵二驴自然是不肯“拉回去”的,他命手下将盖在车上的灰布掀开。露出两车大大小小的木桶。
高的有四尺高,两抱粗,比大缸还大。
小的有二尺高。
每个木桶都是崭新的,还没用过,做得颇为精致,铜箍都打磨得明光锃亮,有的小桶套在大桶里。这两车木桶,看上去足有二三十个。
罗汉雄差点乐出声来。
这礼物……也太别致了吧。
你给我拉两车木桶过来,当作礼物,这事怎么琢磨怎么好笑。
不过,话又说回来,木桶倒也是好东西,做木桶是个挺讲究的手艺活儿,不是技艺高明的木匠,往往做不了这东西,它要做到不变形,不散架,不漏水,经年累月不坏,对技术的要求相当高。
两车木桶,也挺值钱的。
他冲着赵二驴拱手,“赵兄,谢谢了。”
赵二驴道:“嘿嘿,我琢磨着,你们洪顺堂不是开烧锅坊,染布坊什么的么,这些木桶都用得着。”
“没错,都是好东西,我们正需要。今天中午,咱们俩就在这喝两杯,如何?”
赵二驴谢绝了,带着手下,拱拱手,作别而去。
石锁笑道:“汉雄,我敢肯定,这赵二驴一定是抢劫了哪家木器行,把人家的木桶都给抢来了,他自己又没啥用,所以才拿来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