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桑园镇花圃里,一片安静。
赌场被挑了之后,花圃、花厅,又恢复了原状,虽然秋季,鲜花凋零,但是草木依旧繁茂。
花厅外,坐着几个人。
他们是田秀芳母女、桑丹凤、罗汉雄、小芳、石锁等人。大家坐在畦梗上,说说笑笑。
一会功夫,蔡金刚和劳无悔,从坡下走上来。
以田秀芳为首,大家都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着劳无悔施礼,乱纷纷地叫道:“劳前辈,您辛苦。”“劳前辈,久违了。”
劳无悔朝大家默默点头。他的目光转了一圈,落在田秀芳的身上。
迟疑地问道:“您是……”
“劳师兄,我叫田秀芳,是无涯道人的徒弟。”
“哦……”
劳无悔忽然面露兴奋之色,“原来是田师妹,四十年前,我和无涯师叔有数载之缘,后来听说他门下出了能人,绰号鱼娘子……那一定就是你了。”
田秀芳和劳无悔年纪差了有二十多岁,但是因为师承关系,两人是平辈论交。
罗汉雄瞅了瞅大家,说道:“劳前辈他们师兄妹,有些体己话要说,咱们到那边转转吧。”
石锁等人站起身来,“好。”
田秀芳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对桑丹凤道:“小凤,你留下。”
“是。”
桑丹凤又坐下来。
田秀芳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张颜色有些发黄的厚纸。
将纸展开,上面是一幅画。
两个人,在桌旁对坐饮酒,其中一个,颔下一绺短须,相貌清癯,另一个是矮胖子,长着个大鼻头。画面笔道精细,颇为传神。
劳无悔吃惊地问:“田师妹,你这是何时画下来的?”
“十五年前。”
劳无悔点点头,“哦……这个瘦子,他姓左,当年是铁石山左家庄的庄主,现在,逍遥庄的左擎天,是他的侄子。那胖子,我不认识。师妹,你这幅画,是何用意?”
“师兄,这幅画,记载了一件事,你听我慢慢说来。”
田秀芳将画收起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当年,我从涯州路过,逮住了一个诈盗,逼问之下,他说,手头正有一笔大买卖,在李大爷的宅子里,有人正在交易一本传世奇书,可能是《连字经》,我听了之后,觉得此事应该搞清楚,便在夜间,悄悄潜入李大爷府里,那天,李宅里防守极严,我躲在房顶上,倒挂在屋檐,从窗户里看见了这一幕,那时,就是这个瘦子,也就是左庄主,他将一本书,交给了这个胖子……他就是李大爷。”
桑丹凤眼睛忽闪了一下,瞅瞅劳无悔。
她心里明白,左庄主拿出来的这本书,肯定不是《连字经》,多半是《鬼眼图》。只不过别人不识货,给误认为是连字经了。
劳无悔偷了《鬼眼图》之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书被他的哥哥拿走了,而他的哥哥很可能是被姓左的算计了,这本《鬼眼图》,流落江湖,早已经超出劳无悔原来的意料。
但是她没打断师父的话,闭着嘴没吱声。
田秀芳继续说道:“当李大爷拿到这本书的时候,我不再犹豫,跳下来,进入室内,去抢书,那时候,从屋里屋外,涌进好多李家的家丁,大家混战了一场,我把书抢过来,但是有一页被撕掉了……”
“真了不起。”劳无悔赞道。
想象一下,也觉得惊叹,田秀芳独闯李宅,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下,居然还能把书抢出来,全身而退,这实在是惊为天人。
天下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办得到。
桑丹凤嚷道:“师父,原来那本书被你抢来了。”
田秀芳没理她,而是从包袱里又拿出另一个布包来。
打开,里面是一本线装的深篮色封面的书册。
她将书呈到劳无悔的面前。
……
劳无悔的眼睛登时瞪大了。
他的呼吸粗重了,手伸出去想接书,但是,手指直哆嗦。
没错,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本书,正是自己当然从师父手上偷来的那本《鬼眼图》。
虽然书色变了,书页卷了,但是这本书的样子,完全没错。
就是因为这本书,他铸成大错,痛悔一生,在这个花圃里默默地忏悔多年。
……
手指微微哆嗦着,劳无悔将书拿过来,慢慢翻开。
书里,是一些文字、符号、方位图。好多地方都晦涩难解。有的地方写的是一些艰深的古字。
没错,这就是《鬼眼图》。
当初,自己一念之差,听从了哥哥的蛊惑,把这本书从师父的房间偷了出来,没想到却没给自己带来任何利益,反而弄得兄弟反目,灰头土脸,抱恨一生。
两滴老泪,从劳无悔的眼角流出来。
……
田秀芳道:“师兄,现在,这本书又回来了,我把它交给你,如何?”
劳无悔摇摇头。
他用手指摩挲着书页,缓缓说道:“这本书,我哪还有资格接受?师妹,如果你愿意,就去问问阳无离他们,如果你懒得问,还是由你拿着吧。”
他将书又递还给田秀芳。
田秀芳倒也痛快,把书接过来,说道:“那好吧,等我见到阳无离和海无盐师兄,再和他们共同商议,这本书怎么处置,现在就由我先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