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雄定了定神。
他瞬间在心里转了几个念头,觉得——没什么问题。孙玉香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自己也不怕。
现在的罗汉雄,不是从前那个单枪匹马的汉子,孙玉香,也不再是鼎盛时期不可一世的土匪头子。
他迈步便走进饭铺子里。
饭铺里低矮简陋,只有两张饭桌,桌后坐着一个人。
那人站起身来,朝着罗汉雄微笑,施了一个长揖。
他是米波。
罗汉雄正要开口打招呼,旁边的孙玉香说道:“汉雄,你们认识吧,这是拙夫,米波,大家也都算是老朋友了。”
罗汉雄一句话愣愣地咽了回去。
“我……”
他奶奶的,这算是怎么回子事?米波……他是你的丈夫?
孙玉香改嫁了?
……
这一刻,他又愣得有点脑袋发僵。
脸上的表情有点直,似乎没反应过来。
按理说,女人丈夫离世,再婚改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本属人间常情。但是,孙玉香……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阴险狡诈,狠毒凶悍,她完全不是个普通的良家妇女,就算跟你笑容满面的时候,心里想的也说不定是什么时候杀了你。
这样的人,改嫁,是真的吗?
……
“这个……孙姐,恭……恭喜你。”罗汉雄勉强凑出点笑容,说话有些结巴。
孙玉香一挑眉稍,“谢谢兄弟,请坐吧,今天我们夫妻俩,请你到小店里来,就是想尽一下地主之谊,跟你叙叙旧……”
罗汉雄又是一愣,他瞅瞅米波,又瞅瞅孙玉香,“米兄弟,孙姐,怎么着,这店铺是你们自己的?”
“是呀,我们盘下了这座小店,赚几个小钱,养家糊口呀。如今遍地烽火战乱,挣俩钱不容易,你说是吧。”
罗汉雄没吱声。
你跟我放什么狗屁。
就你们俩这种人,还赚几个小钱养家糊口?跟谁打哈哈呢,就算真的开了店,也一定是跟孙二娘似的,得在店里卖人肉包子吧。
他悄悄朝后厨里望了望。
店里狭小,后厨似乎也藏不下什么埋伏,罗汉雄琢磨着,孙玉香嘴里的话,自然一句也不可信,那么她到底要做什么?她那个很厉害的手下,野狼嚎,现在藏在什么地方呢?
既来之,则安之。
罗汉雄坐下来。
石锁则坐在靠着门口的桌子旁,为了以防万一。
米波给石锁倒了一杯茶,放在桌上,嘻嘻一笑,“石锁老弟,最近可好?”
“好极了,托你的福。”
米波又给罗汉雄倒了一杯,“罗堂主,会我亲自炒两个菜,咱们几个喝一杯,我和玉香成婚,也没请你喝回喜酒,抱歉了。”
罗汉雄道:“我也没准备,等改日再奉上贺礼吧。”
“哈哈,客气了。”
孙玉香坐在罗汉雄对面,对米波说:“你去准备饭菜吧,把那瓶老酒拿出来。”
是一副吩咐下属的口气。
米波也不以为意,转身要奔后厨,罗汉雄把他叫住了,“不必了,米兄,你也坐吧,今天咱们就不喝酒了,有什么事,大家摊开了说,怎么样?我这人是个急性子,心里有事兜不住。”
别说吃饭喝酒,就是面前的茶水,罗汉雄也一口不敢喝。
跟这俩家伙打交道,多长一百个心眼也不一定够用。
小心。
孙玉香压低声音,对罗汉雄说道:“兄弟,现在有一笔好买卖,直说了吧,我们有一批烧火棍,崭新的货色,新型号,想出手,附带花生米,姐姐第一个就想到你,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对吧。”
烧火棍,就是枪。
罗汉雄眼前一亮。
枪,这正是自己需要的。虽然现在石锁那里藏着几支,但是远远不够用。
桑丹凤的武装,缺的就是枪。
“姐,多少?”
“十根。”
“什么价?”
“呵呵,咱们姐俩,价钱还不好说么?大家都明白,市面上现在的正价是四十块大洋,袁大头,看在咱们姐俩的情谊上,再说了——你姐夫跟你也是老朋友,我给你把价钱使劲往下压,按吐血价,三十块,怎么样?附带花生米十粒,够意思吧?”
罗汉雄没吱声。
眨巴眨巴眼睛。
要说价钱,三十块,还带子弹,也真不贵。
如果真能按这个价钱买下十条枪,是划算的。可是……
罗汉雄总觉得心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他想起来——刚刚陈大德对自己说的,汉义街仓库丢了十三条枪那桩案子。
这事有点巧合吧。
孙玉香这十条枪,是不是就是从汉义街仓库里偷来的?
很有可能。
汉义街的案子,十有八九,是这个老娘们儿干的,现在,她跟米波勾结起来,到自己这里销赃了。
……
“姐,有件事,我没明白,”罗汉雄微笑着说道:“这十根烧火棍,你自己留着用不好吗?干吗要出手,你手下的队伍,不是也缺少硬货么?当初要是有这么多火器,你也不会败在盖天霸手下。”
“唉,”孙玉香叹了口气,“我现在不想混黑道了,局势艰难,官家整天围剿,同道也互相挤兑,刀尖上跳舞的日子,过够了,我把那几个残兵交给野狼嚎,抽身退出,跟米波过几天安稳日子,能勉强糊口,也就行了。”
说得好象挺可怜。
罗汉雄对她的话,自然一句也不信。
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孙玉香道:“说实话,这桩买卖,我和米波商量过了,是最后一回踩黑路,以后金盆洗手,盘一个好点的铺面,安安心心过老百姓的日子,所以,才舍得出血。怎么样,姐够意思吧?”
米波在旁边补充道:“罗兄弟,咱们是生意上的老朋友了,互相知根知底,你也不用担心货色,大家都是爽快人,咱们就一口价,怎么样?”
“行,”罗汉雄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好,”米波一挑大姆指。
“在哪儿交货?”
“后天晚上,酉时,就在这间聚友酒家,铺子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行,说实在话,你们这间铺面,也能称为酒家,实在有点勉为其难。”
“嘿嘿,”米波一知,“兄弟,你怎么糊涂了,这间铺子是不大起眼,可是你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年头,咱们这笔买卖,越是不起眼之处,就越安全,不是吗?我和你孙姐千挑万选,才相中这间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