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改变了,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周仰能感觉到从哈迪斯城里不断向外扩散的力量,陌生的,熟悉的,混杂在一起,这就是……小宇宙吗?
周仰一直对这种说起来很虚幻的东西理解无能,她当然也偷偷去看过很多年纪大一点的训练生训练小宇宙的方式,然而怎么看都不过是坐着冥想,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一直到刚刚她都觉得她所见的那些招式很难以置信。
周仰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使得自己可以感知到小宇宙,但环视四周,尽是同伴的尸体。刚刚一瞬间发生的杀戮,自己竟然毫发无伤,想必是有人暗中救了她。
“维多利亚。”
又是那个温柔的女声,周仰发现自己被柔光所包围着,洁白的裙摆出现在她眼前——是光之女神福柏。
“谢谢您,救了我。”
福柏没有否认,她就像是一个幻影一样,拖地的白色长纱并没有沾染鲜血,洁白依旧。
周仰没有再多说什么,很明显是福柏救了她,而且,只救了她。周仰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弱渣之所以能活到今天,靠的并非自身的力量。若不是伊斯塞提克,早在米诺斯袭击村子和哈斯加特牺牲时自己就会死,若不是福柏,她的生命在今天就会结束。这个世界啊,哪儿有那么多幸运降临在普通人的身上,若不是她所穿越的这副身体所拥有的神秘身份……她终究是平凡的,也许训练到死连杂兵也当不上。
福柏的身影与这儿格格不不入,周仰现在只觉得冷,渗入骨髓的寒冷。她可以,只要福柏愿意,她一定可以救下所有的人,可她没有,说实在话,换作别人也会这么做吧!这就是神明的冷漠吗?其余人类的生命与她何干?看来神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博爱啊!周仰紧紧咬着嘴唇,自己原本也是尸体的一员啊!
“你也感觉到了吧,你的力量。”福柏静静地看着周仰沉默了许久,开口说到。“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但如你所见,诸神皆在沉睡,我只是一个幻影。在封印之下实在是无法干涉太多的事情。”福柏的语气里透着无奈。“唉,现在身为人类的你是无法了解身为神明的无奈的。”
“神的无奈吗?”周仰想,她应该已经明白了这种感觉,神尚且如此,那人呢?“我会有一天彻底地明白吗?身为神的无奈,对吗?”周仰认真地问,注视着福柏蓝色的双眼。
身为神吗?福柏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是啊,当你实现了她的愿望,你也会得到你所渴望的力量的,你会明白身为神的感受的。”福柏肯定地说。
“好,我会为此活下去的,我会用我的力量去保护大家的。”周仰很清楚,有些问题直接问是得不到答案的,反而间接问可以得到准确答案。
是啊,想要彻底了解身为神的感受,那就要成为神啊!
这不难猜,这副身体的原主怕也是什么神的转世吧!不然福柏怎么会这样暗示她。也就是说,只要她实现了去见拉达曼提斯这个愿望,她应该就会知道关于这个身体的全部秘密了。
越来越好玩了,之前憎恨着神的她,原来曾经也是神啊!看来她穿越的人品还是好得很爆炸。
没有猜错的话,她所察觉到的变化应该是第七感吧,开启了第七感后,就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了。周仰突然觉得既可笑又悲哀,果然,如果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和外挂直接送,怕是她不知要练多久才能开启第七感。
“没有什么好迷茫和悲哀的,不是你就是别人,那既然是你,就好好承担你的责任……去哈迪斯城吧!也许你可以不用再乱想了。”福柏的身影越来越迷糊,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责任么?”是啊,她究竟在乱想什么,现在想已经没什么卵用了,既然已经注定了,就接受吧!
仔细想想的话好歹现在她训练起来会轻松很多,之后的很多事情她总算也可以插一脚了,周仰安慰自己。她站了起来,该做什么?
现在的一切看似按部就班地进行,但这只是表象罢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暗中改变了。周仰望着哈迪斯城,在那之中,也许她所先知的事情已经变了。
现在,去了哈迪斯城她又该做什么?不!是她想要做什么?既然自己已经领悟了第七感,那说明她已经和其他圣斗士站在了同一层次上,她有能力去做一些事情。周仰遥望着哈迪斯城,面对压倒性的力量,一瞬间仿佛有了退缩的之意。不!周仰向前走了一步,她不能害怕,那么多的圣战,那么多的牺牲,一定有无数像她,甚至比她还小的孩子不曾胆怯过。
所以,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去害怕。
福柏所说的,总要有人去承担责任,既然命运选择了她,那她就不能逃避。
如今回想自己之前的种种想法,真是幼稚得可笑。自己总是在批评着什么,总是在感慨着各种不公,殊不知这就是现实。
“维多利亚,你要去哪儿?”
周仰踩着鲜血走向了哈迪斯城,她听见蒂尼奥在叫她,但周仰不打算解释了,他又看不见福柏。
“我……”刚一开口,周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快去把受伤的人带回去吧!我……必须去做一件事。”
她现在已经没有在乱想了,但仍是想知道福柏为什么要那么说。
[哈迪斯城]
“天马!童虎!”我感觉我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一个境界了,嘴里都是血腥味,很难受。
不出所料,俄菲翁只用一招就化解了天马和童虎的攻击……
为什么就是不肯走呢!我咬牙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我明白天马的执着,但这样的执着会死的啊!我并不希望他们死在这里,而且现在看来俄菲翁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要是现在能找到一丝机会让他们撤离该多好啊,哪怕是一瞬间的破绽也好啊!我就算是万分焦急也无济于事!
“童虎……”我看见童虎站了起来,上身的黄金圣衣瞬间解体,他的背上呈现出了虎的图案。
突然有种难以言表的独在情感充斥着我的心,我好像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在艾尔熙徳打算牺牲时,我曾自心底地呐喊过,我不想再看到任何牺牲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拼命地想去改变,现实却总是用更残酷的现实来告诉我,那一点点的改变根本就微不足道!
“哼!我倒要看看你脱掉了圣衣能做什么?”俄菲翁嘲讽。“我可不打算放过你们啊!”
可以察觉到童虎的小宇宙在不断地增强,他是打算把希望都压在这一击吗?
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但是,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庐山龙飞翔!”
看着金色的巨龙朝自己飞来,俄菲翁轻蔑一笑,再怎么拼命,人类终究只是人类而已。
“只是想阻挡我的视线吗?可笑!”俄菲翁根本不把童虎的攻击放在眼里,本想随意地接下,却略做迟疑,在龙的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他迟疑的一刻,龙的形态瞬间消散,一支金色的三叉戟显露,即将击中俄菲翁。
“无聊的把戏。”俄菲翁随手一抓就抓住了射来的三叉戟。
“你上当了啊哈迪斯,我等的就是你这一瞬间的迟疑!”
当俄菲翁注意到时,史昂已经拉着天马和让叶撤离了。
“什么?!”天马显然被这突然的撤离震惊了,眼看着童虎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不!
“等等!童虎还……不要啊!!童虎!!”天马歇斯底里地喊着,太迟了,那个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已经……抓不住了。
撤离了吗?我分不清现在心中是喜悦还是失落,罢了,这也是他的选择吧!至少天马离开了,我安慰自己……无力再支撑,我一下趴在了地上,努力地翻了个身,视线模糊地盯着已经被轰出了洞的天花板……天空啊,我又见到了蓝色的天空,此时一朵云也没有,这样澄澈的蓝色天空像极了阳光下的平静海面,仿佛回到了海边,仿佛回到了之前无数的午后,我坐在海上的礁石,无聊却又欣喜地等待着黑夜,等待着我梦中的少年在海上和我相会。
可我的耳边没有海风的声音,尽是打斗声和喊声,那在告诉我,我身处残酷现实。
渐渐的,耳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童虎的小宇宙变得越来越弱,但并未消失。我知道,他还活着。
黑色的人影挡住了蓝色的天空,又是那样的表情,俄菲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他难道还想着我会向他求饶吗?
不会的,他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放了他……”其实他没有必要杀死童虎,如果他想的话,刚刚史昂他们也不可能撤离……之所以这么顺利,不过是俄菲翁在把这一切当游戏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俄菲翁突然无法遏止地笑起来,如果是笑我蠢的话倒也可以理解。“你知不知道你所说的,有多讽刺啊!欧律诺墨。”俄菲翁说到。“明明口口声声地说着伙伴,不还是把你抛下了吗?”俄菲翁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早在第一次圣战时海界就是圣域的死敌了,千百年来关于你的一切早就被抹去了,对圣域而言你就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罢了。难道你还奢望着他们会信任你吗?之前之所以还帮着你不过是因为你在尽力的帮她们,一旦你做出疑似对圣域不利的事情,不论真假他们都不会再信你。刚刚那种情况下,我可看不出那个圣斗士的计划里有把你算进去,这样的人你也要救吗?”
“……我乐意……”我吃力地挤出这三个字,还用俄菲翁提醒我这个事实吗?换作是我,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海神吧!天马对童虎而言就像是亲弟弟,那种情况下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同伴先走……同伴吗?心里莫名地难受。
“呵,别在自我安慰了欧律诺墨,怀疑这种东西一旦种下了,就很难消除了……”
是我的错觉么?俄菲翁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忧伤……算了,我也猜不透他在想着什么。
“罢了,这个世界的结局已经无法改变了,这座城也没有用了,就留给那些可怜的圣斗士做墓碑好了。”长长的阶梯从天空一直延伸到了这里,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转身走向了阶梯。“都无所谓了欧律诺墨,你就这样挣扎地活下去吧,我会暂时沉睡一段时间把这个身体交给那个叫亚伦的人类。”俄菲翁不觉地笑了。“我也很好奇啊,再次醒来时圣战发展到了何种地步呢?你既然那么固执地想帮圣域,那就去自己验证我说的话吧!”
震动,我感觉到整个哈迪斯城在不断地震动,仿佛濒临崩塌。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真的天真的认为彭透斯是一心帮着你吗?伊斯塞提克。”
彭透斯?为什么?俄菲翁突然这么说……我实在无力再继续思考了,眼中蓝色的天空开始重叠,虚幻,最后变成了无边的黑暗……
[哈迪斯城外]
“那是……亚伦!”周仰看见长长的阶梯连到了哈迪斯城,而亚伦正走向那画满了天使的天空……结束了吗?到目前为止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周仰握紧了拳头,至少现在哈迪斯城只是一座空城了,没什么可怕的了。
周仰飞快地跑向了哈迪斯城,明明不认识路,周仰却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她前进。
快,再快一点!她迫切地想知道,福柏所说的答案。
“还有人吗?”周仰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大厅,头顶已经被轰出了一个大洞,地上满是碎石,周仰还看见了白礼和赛奇的尸体……虽然相处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周仰还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泪,只有自己去直面真正的战场和牺牲,才会知道战争的残酷。
继续向前走着,印象里童虎是被辉火救走了吧,那……
“伊斯塞提克?!”是他吗?不,这……周仰没多想便跑上前去。“你……”周仰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伊斯塞提克已经失去意识了,他的衣服上都是血也看不出到底伤得怎么样。
怎么办怎么办!周仰有些慌张,冷静,冷静,她告诉自己,当务之急是先把伊斯塞提克带回圣域,到时候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事情吗?福柏,有时就算再怎么努力仍是一无所获,周仰现在很清楚伊斯塞提克一直以来的所做所为,也逐渐了解到他想去改变……可就算是他,终究没有逆转整个局面。
“这就是……神的无奈吗?”周仰自言自语,她意识到那天晚上,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