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之前我要回到训练之地，也就是回去吃饭，于是我跑到了最近的一个镇子上溜达了一圈。

再次回归热闹的集市，我兴奋地看着各色的商品，这样宁静祥和的海岛小镇，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定也很幸福吧！

傍晚回到训练场，我站在一大群气喘吁吁满脸疲态的孩子中显得格格不入。吃饭总不会分开吃吧！这里的训练生有一百二十一人，说多不多，聚在一起也是一群。

“哥哥！”

听见了米罗的叫声，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却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各种擦伤。心疼，这才第一天！

“被欺负了？”我看他不怎么开心却又装作开心的样子，实在是难受。

“我下次一定会打回去的！”米罗一脸坚毅，刚刚的各种委屈转瞬即逝。“我不会让哥哥担心的，下次谁敢打我我就打回去！”

“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欣慰地笑了，没想到米罗会这么说，他能有这样的决心是最好的。不过也是，我弟弟向来就不是软弱的人。

现在，容我吐槽一下圣域的伙食，饱是肯定能吃饱的，吃撑都可以。如果你愿意啃那个又硬又粗糙的面包的话，还有很稀的菜粥。肉就不要想了，有个鸡蛋已经是很不错了。该说艰苦朴素吗？毕竟圣域要养那么多人，除去所有的圣斗士和正式的杂兵，每个星座都有大量的训练生，的确是不可能有太好的条件。

长身体的阶段，吃这些真的没问题吗！我深深地担忧，这样下去营养完全跟不上啊！

饭后训练生们也是不能休息的，基本就是学习文化课和做各种领悟小宇宙的冥想，当然这些我都不需要。

无聊地缩在房间里看书，算是很基础的知识，毕竟圣斗士也不能是文盲吧！关于圣战，关于圣域，关于雅典娜这些都是要教的。幸亏我弟还是识字的，文化课应该不成问题。

我翻了翻，都是教材，本来还想着有没有什么当代文学可以看一看。

说起来还是有点优待，我看别的训练生都是几个人住一间房，但是我和米罗是两个人住一间。上世纪老破房的感觉，条件都这么艰苦的吗？没有电灯我还得自己点个蜡烛。

“回来了。”看我弟一脸迷茫的样子，估计今晚他啥也没听懂。“怎么了？今晚老师都讲了什么？”

“雅典娜女神……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而战呢？为什么要去保护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呢？”米罗坐在床边，低着头。就像是故事里的人物，米罗听了一晚上关于雅典娜的各种事迹还有过往圣战的一些事，看旁人都一脸认真的样子他愈发疑惑。那样的表情，就好像是自己所崇拜的人，米罗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一点都不怀疑。

“老师是这么说的吗？”也是呢，在无数次圣战之中，真正主导着圣战的都是人类而不是真正的雅典娜，若是真正的雅典娜可不需要人类的保护。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在神话时代人对神是有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敬畏。现在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神明的沉睡，普通人才不信这玩意儿呢！在我来到这个世界前你和我说神，我只会把你当成神经病。所以大部分训练生都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从小就接受了这种教育自然会对此深信不疑。我弟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绝对的正常思维，虽然会相信圣诞老人之类的但是现在就和他讲什么保护大地的重大责任他才不懂。

“神不会需要人类的保护，相反应该是神去保护人类。”这是我的观点，虽然大部分神明对人类无感，不去惩罚就不错了，可我始终无法忘记自己身为人类的遥远过去。“不是为了某个神明，只要可以保护大地具体是哪个神都无所谓。圣斗士是在雅典娜的引领之下为了正义而战，而不是为了雅典娜而战。”我蹲在米罗身前，小心地帮他处理伤口。每日的训练都会受伤，但放任不管的话我可不忍心。

“就按你认为正确的道路走下去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支持你。”当然当反派这一条就算了，不过我相信我弟不会走偏。

“嗯。”米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自从我被放空后，突然发现自己闲得慌。不用训练后，我除了和其他训练生对打教一教什么格斗技巧，被老师拉去讲讲领悟小宇宙的个人感受啥的之外没什么别的事了。

其实关于小宇宙我真没什么建设性的经验可讲……因为……因为是天生的啊……

感觉是新兴起的叫法，我在神话时代听大家的叫法就只是神力而已。只要是作为神降生，哪怕是普通的宁芙海仙女都会有，半神的话也会有。这是与生俱来的力量，不是靠领悟得来的，所以你问我我也不懂是怎么回事，可能只有人类需要自己去领悟吧！现在看来领悟过程似乎蛮难的。

其余时间我都跑到镇子上了，你问我去干嘛？当然是去赚钱啊！我可是身无分文，以及现在必须要好好吃饭后实在是嫌弃这里的食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去临近镇子上打工了。

“真的有用哦！如果带着这个出海的话一定会有好运的。”

我现在在一家餐厅打工（其实是在蹭饭），当初费了好大劲才留下来的，好在这时候没那么严，不然的话可没哪家店敢雇佣童工。这里算是家庭饭馆，老板夫妇都是这里的厨师，他们的女儿米拉则是店里的收银员，算是很和蔼的大姐姐。

平价餐馆，因为开在车站附近所以来这里吃饭的人挺杂的，不过生意是很火爆。

“赫里鲁安，你过来一下。”

“有什么事吗？”现在客人不算太多，米拉无聊地趴在柜台上嘟着嘴，你可是闲，我刚刚还跑来跑去地上菜。

“好多客人都说你给的那什么幸运卡超有用！还有吗？”

“就5张，没了。”其实不是什么幸运符，因为看打牌的人多就顺手捡了几张牌沾了点血用海之奇观的神职做了几张卡而已。带着出海的话可能就多捕点鱼，没什么风浪而已，我就打算赚个外快，也不打算做第二次。

别的人我不管，我就管好我弟就行。训练生一个月就只有一天可以休息，全年都是这样。而且无论多冷就只穿那一件单衣，按老师的说法训练起来不会感到冷，如果能领悟小宇宙就更不怕冷。话是这么说但是真正领悟小宇宙的又有几个人呢？而且地中海气候冬季多雨，下雨天也是照样要训练的。

我心疼我弟，但我很清楚自己必须放手。他必须要有实力才能在圣战之中保护自己，我不可能一直都在他身边……唉，现在的我也想念着珀耳塞福涅，不知道这一次何时才能与她相见。

在米洛斯岛待了差不多半年了，平时除了会买各种吃的回去，每个月放假我都会带我弟去镇上。理论上是不被允许的，但可能也是史昂的命令，欧文对我这种违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前看来我弟还是很努力的，虽然不是和别的孩子一样从小开始，但我从老师那里得知我弟现在的实力已经远超其他人，尤其是他现在已经领悟了小宇宙，已经进入到天蝎座候补备选中的前几名了。

人数在减少。从我到来时的一百二十一人一直到今天，只剩下七十六人。在训练之中死去，得病死去……不知不觉间一些人在视线之中消失。就那么草草埋葬，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我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装作看不见。圣斗士的训练就是这么残酷，为了培养出一个圣斗士就要有许多人的牺牲。生命正是因为只有一次，所以才显得无比珍贵。即使是在圣战开始之前，他们的灵魂和无数在圣战中牺牲的人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神明之战的牺牲品。

【迟早有一天你会承担这些罪孽】

【这是你的罪过】

“哥哥……你又在这里啊。”因为今日的训练已经完成了，米罗本想去找哥哥却发现他并不在房间里。一般这样的话哥哥大概率是在远离了训练场的一处墓地。

“昨天又有人死去。”我不认识他，连名字也不知道，只是这墓地的无名墓碑不断地增加。说是墓碑，其实就是一根木头，一块石头罢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若是生在一个普通圆满的家庭，作为普通人平平淡淡地成长是多么幸福而幸运的事。

“要回去吗？哥哥。”米罗看着哥哥的背影，哥哥总是独自一人跪在这里哀悼。米罗最初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当圣斗士，难道也是和他一样有想要保护的人吗？他之所以拼命地训练，不仅仅是为了正义，最重要的是不再和从前一样无助。每当他看到那道刺目的伤疤，心总会无端地疼痛，就仿佛那一刀狠狠地划在他的心上。

“走吧！”我起身拍了拍尘土，牵过米罗的手。死亡太过沉重，我想正是见惯了死亡才会愈加明白生命的可贵吧！我其实无法忍受生命在我眼前消逝，可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跪在他们的墓前哀悼。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圣战，只有结束了战争他们才可以从这样的痛苦中解脱。

而我大概不会吧！

“是你的错。”

“为什么神明的争斗要让人类去牺牲？”

“为什么你还可以心安理得地活着呢？伊斯塞提克。”

我光着脚踩着无数人的尸体，漫无目的地行走，耳边是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之中的血腥味仿佛一条绳索紧紧地勒在我的脖子上。还未干枯的鲜血，粘腻地沾在脚底，如同踩在混杂着骸骨的肉泥上行走。

我要走到哪里？

由尸体所堆积而成的阶梯，我一步一步地走向前方无边的血海，从中伸出一只只惨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脚腕将我拽进了这片死去的海洋。

愈加强烈的窒息感，像被拉入了深渊之中。

“不要再妄想了。”

“他们一定会解脱，但你不会。”

“就死在这里吧！”

死……我根本就死不了啊。

“无所谓……我到最后究竟如何我根本就无所谓！”我抓住了卡在我脖子上的那只手。“你以为我在害怕吗！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我要结束这场战争！我会接受我的惩罚在此之前我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挣扎，向着那一丝迷蒙的光亮。开什么玩笑，害怕有什么用？就算是恐惧与绝望也不会有人向你身处救赎的手，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哥哥！哥哥你醒醒！”

我惊醒时，借着夜晚微弱的光，映入眼中的是米罗担忧的模样。

“没事，只是梦见了不好的东西而已。”我摸摸他的头，挤出一丝微笑。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只是以前在孤儿院没人知道而已。“吵到你了吗？”我坐起来，暂时不打算继续睡了。身体突然一颤，米罗突然猛地抱住了我。让他担心了么？我叹息，轻抚着他的头发，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是这样的。

在这训练场的每一个孩子都不该是这样。

“哥哥为什么要哭呢？”米罗仰头望着我，伸手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原来我哭了吗？这副身体果然是什么感情都压抑不住呢。

【好想放肆地哭啊】

【可我不能哭】

“为那些死去的人吧！只能看着他们死去却无法阻止，我很……愧疚。”我狠狠地掐着自己，绝对不能崩溃，我所有的情绪绝对不可以崩溃。总要有人做出牺牲，可不该是他们啊！！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神明的斗争要让人类去承担痛苦。创世神欧律诺墨……就这么一直沉睡着直到她所期待的结局么？

“但是哥哥没有错啊！”为什么要为此感到愧疚呢？

“哪儿有什么对错之分。”我真的有选择吗？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前进，去做每一个我根本就不愿意的决定。但我并不后悔，就算真的有选择我也一定会这么选！

哥哥究竟隐瞒着什么呢？米罗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在他面前哥哥总是微笑着，可米罗在不经意间总会发现哥哥出神地凝视着其他训练生，总是露出悲伤的神情。

他一定会变强的！一定不会让哥哥担心了，米罗相信，他一定可以了解哥哥的悲伤。

“你明天还有训练，快睡吧！”我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自从换了一副身体天天做梦之后就总是被这样的情感所折磨。

我应该不能去到梦界才对啊，为什么？不过似乎也不难猜想，毕竟在诸神沉睡的时代中，什么都不好说。我弟现在还小，随便说一说他就不会再追问了，但以后呢？

我不知道。

“是你自己选择结束了自己第一次的生命。”

“所以这第二次，你没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