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听见敲门声去开门。
来人是梁海阳和胡露露,他把她横抱在怀里,胡露露用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颈下,脸藏在衣服里。这是新朗官抱着新娘子入洞房时的姿势,只是两个人的身高悬殊,海阳像抱着一个孩子。
“王哥过年好。”海阳说。
胡露露也把脸露出来,素面朝天,也笑着对我说:“王哥过年好。”
两个人的面色和情绪都是一片晴朗。
“过年好、过年好,”我说,一边往门里让一边想了起来,“噢对了,今天是露露复查的日子吧?”
他们果然是复查后来我们家的,海阳把胡露露平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胡露露倒不好意思继续躺着了,坐了起来。
我妈听见动静出来,坐到胡露露的身边问她的病和恢复情况。这话题我不方便听,正好海阳说要回车里拿东西,就跟着他出来。
好嘛,奥迪硕大的后备箱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水果礼盒、蔬菜礼盒、海鲜礼盒和牛羊肉礼盒,除此之外居然还有装着糖蒜和芝麻酱、咸菜之类的调料礼盒。他说要感谢我妈帮忙,又赶上过年,这些都是年货。
“哎呀,你们俩干嘛这么客气啊?”除此之外,我并没有过于推辞,因为我知道胡露露的骨子里有一种跟她爸差不多的“光棍”性格,就像当众摔了个大马趴,必须找机会捡回面子,何况这种花费对她来说也不叫事,我就坦然笑纳吧。
在我和我妈的坚持下,胡露露和海阳留在我们家吃了顿晚饭。我家冰柜里常备着牛街的牛羊肉片,吃火锅一点都不麻烦。再加上他们带来的年货里有很多能涮的食材,很快就满满登登地摆了一桌子。
我给小舅子小东打了电话,他在我们要开饭的时候赶到了。当他听说胡露露大病了一场,而且可以说在鬼门关里闯了一圈,立刻夸她说:“完全看不出来啊,露姐,你比以前可漂亮多了!”
胡露露现在完全没化妆也没戴假发,脸上和头上也没有任何饰品,既不是“歌特风”也不是“原宿风”,更不是她原创的“死亡萝莉”,所以看起来确实正常多了。
胡露露伸直手臂朝着天花板指指点点,抑扬顿挫地说:“天——空——飞——来——五——个——字......”
“苍——天——饶——过——谁?”我说,小东听了哈哈大笑。
“不对!”我的答案立刻被胡露露否定了。
“你——也——有——今——天?也是五个字。”小东猜。
我们俩都知道胡露露的脾气,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急了,但是她反而笑得更厉害。
“哎呀!都不是,”她果然不以为忤,很认真地说,“应该是:天——空——飞——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
我们赶紧给她敬酒,奉承她是女中豪杰。
酒过三巡,胡露露高深莫测地对海阳说:“亲爱的,把咱们的事儿说了吧!”
“什么事?”小东好奇地问。
我已经猜了出来,但没有点破。
胡露露扭捏起来,捅海阳:“你说啊!”
海阳站起来,很正式地宣布:“我们已经定了‘五、一’结婚!”
“是今年‘五、一’吧?”我明知故问。
“是啊!”
“哎呀!这可是大喜!”大家自然是一通祝福,他俩说邀请我们所有人都去,快到日子的时候送请柬来。
我暗自观察海阳,见他神情自若,坦然地接受大家的敬酒和祝贺。
饭后,海阳和小东去花园里抽烟,我也跟了出去。
“你这春节过得可值了,”我对海阳说,“虽然折腾了点,但居然能把婚事定下来,可喜可贺!”
“我想明白了,露露对我死心塌地,这回又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不能太不识好歹,那不真成渣男了?”
“就是!别跟她较劲,重要的是别跟自己较劲,露露老爸去世的时候你还不愿意呢。她脾气大就让着点她,谁让她小呢。”
小东也搂着海阳的肩膀说:“兄弟,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娶露姐,你能少奋斗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你别不服气,等岁数大了就明白了!既然决定结婚就好好过日子,有你偷着乐的时候。”
海阳破天荒地既没有反对、也没有争辩,居然还点了点头。
我问海阳有没有把这个好消息通知家里?
“日子就是我二姐在的时候和我们一起定的,她回去就跟我爸我妈说了。开春了我们准备让我爸我妈来北京逛逛,同时见见露露她妈,商量一下我们的事,其实也没什么可商量的,都是委托婚庆公司。”
“对对!她妈肯定一分钱彩礼都不要,估计还能倒找......”小东说。八壹中文網
我瞪了他一眼,问海阳:“露露妈已经知道你们要结婚的事了?她什么态度?”
“还不知道呢!但过几天是正月十五,她妈家每年都是那天聚会,我们已经跟她姨说了我们也去。露露还说结婚前要回家去住,才好接亲。”
“你们不会把现在住的那农民别墅当婚房吧?”
“当然不是,肯定要回她们家的另一套房子住了,那房子现在还出租着,到时候给房客点钱让他们搬走,给我们腾房。”
“那时间可够紧张的,还得重新装修吧?”
“是啊,不过露露她爸有老哥们儿是开装修公司的,他们家装修什么的都是请他帮忙。”
“那挺好,”我和小东都说,“需要帮忙你说话。”
第二天,梁海阳和胡露露又去她大姨家拜年。
他们最终还是决定不把差点要了胡露露命的“宫外孕事件”跟家里人说了,包括胡露露她妈。反正胡露露已经好得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准备只公布“五、一”结婚这件吉利的好事。
大姨一家人听了当然很高兴,大姨马上明白了两个年轻人的用意,一定是想让自己当中间人调停胡露露和英莹的关系,不然等结婚的时候如果母女俩还在闹别扭的话,场面就太难看了,甚至可能毁掉整场婚礼。
“露露,你别怪大姨说你,”大姨坐到胡露露的身边,拍着她的腿,因为从小知道她的脾气,所以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说,“你爸已经不在了,你得该跟你妈相依为命,哪儿能一吵架就不回家呢?你妈也是,好嘛,娘儿俩谁也不管谁了!”
见胡露露低着头没有争辩,大姨略感诧异,接着说:“从你爸中风开始,你妈就挺不容易的,你当闺女的就该多体谅体谅她。这次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你给她认个错,等你跟阳子结完婚,一家人团团圆圆、合合美美的多好!好不好?”
说完,她抬头冲海阳递眼神,而胡露露偏过头,偷偷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