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胡露露和梁海阳的订婚酒后,如白驹过隙般,时间过得很快。
婚礼酒席和婚庆公司都已经订好了,但因为是春节后才决定的,所以难免仓促。梁海阳家上下倒都没有意见,但是胡露露和英莹在意识到这么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很不乐意和纠结了几天。
但是,原来的婚期就已经因为胡露露她爸的突然去世而不得不改了一次,中间生出了那么多麻烦和是非,生动诠释了“夜长梦多”这个成语。再想想能亲眼看见女儿结婚是胡志彪生前最大的却也是无法实现的愿望,所以母女二人还是选择跟自己妥协,决定不再拖了,就“五、一”了,坚决不改了!
但是很多高档酒店已经早在半年甚至一年前就订了出去,这年头谁会只提前两三个月才动手操办婚礼呢?最后还是英莹动用关系四处打听,终于订到了平谷金海湖畔的一座古堡式酒店,光订金就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结婚的全部酒席费用。
那地方我以前去过,占地广阔,除了花草和树木外,还铺满了修剪整齐的草坪。一座座欧式古典风格的建筑,随便从哪个角度拍摄的照片都仿佛人在法兰西,周边的山水更是美得像油画一样,画中人又仿佛到了瑞士。
对举办一场婚礼来说,那里除了位置离市区有点远外,可以说十全十美。不过英莹说会安排很多辆专车接送,而且如果来宾选择在那里过夜的话,她负责出住酒店的费用——那就再也挑不出来一点问题了。
在婚房方面,胡露露多付给租客几千块钱违约金,三天就收回了她名下的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是拆迁的时候分给他们家里的三套房子里最好的一套,本来就是为她结婚而准备的,位置在东三环和东四环之间、更靠近三环的一个普通小区里。当年拆迁户们都不愿意搬到那里去,现在却成了闹市区。
刚装修完英赢金融办公室的刘工长马上带队入场,同时请了最好的设计师来丈量尺寸和连夜设计。各路精兵良将很快汇聚在此,不分日夜施工,白天凿墙,晚上继续干些不扰民的小活,现在大模样已经出来,眼瞅着也快完工了。
装修方面胡露露不用说也是草包一个,梁海阳虽然经常做些装饰装潢的工作,但那是汽修的范畴,跟房屋装修根本是两个行业。英莹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嘱咐设计师和刘工长在往好里装的同时,速度还要快、性价比也要高,不必太豪华——“华而不实的不要”。
“其实就是让你们俩凑合住住,着急结婚没办法,”她对胡露露和梁海阳说,“再过一两年咱家就买大‘别野’了,即便有时候回城里住也得买大平层,这房子装得再好还是得租出去。”
有的北京人爱故意把“别墅”说成“别野”,透着点俏皮和清高不屑。
“那干嘛还出租啊?”胡露露问,“装完了我就不舍得给别人住了。”
“没人住就毁了,房子得靠人气儿养着。”英莹说。
“那我宁肯卖了,明知道要被人毁了还不如来个干脆的,眼不见心不烦。”
......
说这番话的时候,三个人正在逛集美家俱城,他们只花了几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选中了一个中高档的品牌,订了全屋整体家俱,自然也是多加了钱,要求家俱公司二十天后就上门安装,捎带手也在集美把家用电器全订了。
梁海阳的父母不是还在北京、没回老家吗?他们没有跟着来或者帮忙操办其他的事吗?
还真没有。
刚到北京那一个多星期里,老两口被海阳和胡露露带着去逛那些著名景点和大型商场,甚至还依着胡露露的爱好去泡过一次温泉,看过imax电影,当真开了眼界,要知道,他们这辈子最远也只是去过西安和咸阳。
但是太——“累”了,不是腿脚上的累,而是心累,屡屡看着胡露露大手大脚地花钱,他们就心惊肉跳,深度怀疑儿子要娶的这个婆姨是不是能过日子的人。
但很快他们看懂了胡露露的家庭情况,于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原来儿子是到北京入赘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入赘”自古就是个贬义词汇,这让梁老贵郁结不已,连着好几天半夜起来抽烟到天亮。当海阳又说要带他去什么地方逛的时候,就推脱腿疼而拒绝了。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广发修车厂他去过很多次,路很近,厂长老赵对海阳大加赞赏,还说厂子的生意蒸蒸日上、大有发展空间。这就证明了海阳是凭自己的本事吃硬饭,而不是吃软饭。尽管其实这家厂子也是胡露露家的,但老赵说自打老板胡志彪去世以后,不管是小老板胡露露还是老板娘英莹都没露过一次面,所以海阳实际上已经是隐形的老板了。
所以,不说胡露露的家庭,就只看这个厂子,做老人的也不能逼迫儿子放弃自己的事业跟自己回家务农吧?何况是这么大的一番事业!
英莹的公司是干什么的梁老贵一直没弄明白,那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听起来跟银行好像差不多,可两者又有着很大的不一样。
但是修车厂是干什么的和有没有前途就不必怀疑了,看看北京大街上经常堵得水泄不通的汽车,就能明白修车生意有多么稳定和多有前途。
后来,家里最善解人意的二姑娘来了,她和女婿都对父母说海阳这才叫掉进了福窝里。
海阳的二姐也有在大城市里打过好几年工的经历,知道其中的艰辛和各种未知的风险。如果海阳不是找了胡露露,那真不知道要在狭小憋屈的出租屋里熬多少年才能在北京扎下根来。
噢不!梦想扎根本身就是错误,很多有能力的高学历人士,在北京或其他一线大城市奋斗多年,最后还不是两手空空、黯然离开?
二姑娘还小声说,眼光再看远一点,要是海阳变成了北京人,将来自己家的和大姐家的几个孩子来北京就有了靠山,不管是来求学还是打工不是容易得多?
嗨,打什么工!直接到舅舅的修车厂里学技术去!
于是整个老梁家都将随着海阳一起完成巨大的跨越,不管是地理意义上的跨越、还是社会层面的跨越。
别挖苦说这是农民的算计,其实这是人之常情,很多大城市的人不也总惦记着去国外投亲靠友嘛!人和人是平等的,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谁也都有希望子孙比自己过得更好的权力!
于是梁老贵终于想开了,尽管胡露露这个儿媳妇的长相和个头儿差强人意,但是她家的种种优势足矣弥补这个微不足道的缺憾。
可毕竟在心理上还有点别扭,他不愿意再和他们一起出去,更不用说有英莹的时候了。
但是距离结婚还有些日子,他很快给自己找到了事儿做,那就是去儿子婚房给装修师傅帮忙,他在老家不也在给他盖新房嘛!敢情北京和水泥与老家和水泥是一样的,无非技术要求更高点,手工更细点。
海阳的妈妈也找到了自己的工作,每天上午她会溜达到广发修车厂里给大师傅帮厨,有时候大师傅反过来给她帮厨,她给大家做各种好吃的西北面食。
下午她会回到洒满阳光的小院,为儿子缝制一床又一床结婚用的被子——尽管胡露露早已对海阳声明过,绝对不会盖那些又厚又沉的东西。
几个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迎接那个喜庆之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