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管事一怔,心想这明清朗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单独说?
莫非是有关庄娘子的?
“外甥姑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明清朗点头,说:“缪管事,你往年回缪家咋回话的,今年还是咋回话。”
缪管事面色一变:“外甥姑爷这是何意?”
他那意思是不要告诉老爷跟老太太庄娘子的病已大好的事?
明清朗沉声说:“缪管事就不要问,这样做,也是为保护小兰安全。你是聪明人,否则缪阁老也不会叫你来管这事!”
淡淡几句话,却是在缪管事心头惊起骇浪。
他看明清朗许久,心头七上八下,终究,还是点头。
一路上缪管事坐立不安,脑海中时常会窜出明清朗的话,还有他的模样。
貌似邋邋遢遢一年青人,一颗心却透彻的和明镜一样。
有的事他们早有疑心。
就是……10年前,缪阁老还只是个正五品学士,地位不稳,压根无暇顾及其他。
……
天越发暖了。
外边已不下雪,山中积雪也在慢慢熔化,庄小兰穿越来遇见的头一个隆冬,可算熬过去。
庄小兰是古医世家传人,可她也有自己的兴趣爱好,那就是服装设计。
要不是爹娘去的早,又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该是会像姑妈那样,放弃继承人身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做衣裳她是会,可怕透露太多,引起旁人的疑心,庄小兰不敢做。
眼看要打春,等天再暖些,庄户人家便会有忙不完的活。
乘着空当,男人妇人们全都要做些手头的活。
汉子们去山中砍竹在家编东西,送镇上卖掉,换食粮。
妇人们纳鞋底,缝春夏衣裳,绣帕子什么的,总而言之,庄户人,一年四季都没闲着。
武梁的娘提着筐到庄小兰家来噌火,顺带教庄小兰做手工。
庄小兰病着,寒天中离不的火炉,可寻常人家却是没人烧,太浪费。
武梁娘原本就要绣帕,到庄小兰家中来,不但可以教教她,也可以噌火,还可以赔庄小兰谈谈天,两个人全都乐意。
她的手工不错,针脚密,裁剪也准。
庄小兰随着她学,学的出乎预想的快。
自然了,庄小兰本身便会,她就是装装样子罢了,自然是快。
看见庄小兰作出的一件样式新颖的单衣,武家婶惊了半日。
“小兰,你这是咋想到的?”
分明全都是麻布,为什么东西到庄小兰手头,就是变的不同?
她感觉这种衣裳,唯有城中女人才穿。
并且这手工,尤其是这裁剪,一点不比她差呀!
要知道,她可是这兰花村中裁剪最好的媳妇儿。
庄小兰一笑,谦虚说:“是武婶教的好!”
她看着庄小兰叹息,又觉的惋惜,说:“你多好的一个娘子,如果不是这病疼磋磨你这样多年,早去你外祖父家享福去了,咋也不可能窝在这山窝坳里!”
庄小兰笑说:“婶说这些做什么?各人有各命!”
武婶笑了笑,没再说话。
初春的早晨,天还有点凉。作为一个合格的病鬼,庄小兰自觉的把自己裹成粽子。
庄小兰吃自己开的药,身上的“冷毒”已得到克制,可不知为什么,身上温度还是非常的冷。
体温非常不正常,就好像明清朗那样,他的体温比正常人偏高,她则偏低。
她隐约觉的这不是药可以治的,和病疼也无关,就好像这具身子天性就该如此一样。
庄小兰把这难题甩在一边,只须身子机能是好的,就暂且不管。
山底的田里,开始出现忙活的身影。
牛哞哞的叫,庄小兰看见远处爷庄大兴的背影,他正赶牛犁田。
日光洒下,把牛跟爷的背影都拉的好长。
一忙就一上午,庄小兰见庄大兴连口水都没吃上,她提了炉上温好的水,取碗顺着小路向庄大兴走去。
她披着天青色的披风,俏生生地立在田垄上,引来许多人的目光。
她这作法兴许不对,不知道明清朗知道她提着水壶跑这样远会咋说她。
这不是一个病秧子应该做或者说能做到的事。
可她就是要这样做。
庄大兴护她这样长时间,在他累时,送上一碗水,是天经地义的。
“小兰,你咋来了?”
庄大兴把牛套在田垄边的树干上,忙向庄小兰走来。
他的腿上还挂着泥,身上手头都脏乎乎。
庄小兰一笑,倒上热水,说:“爷,看你必是渴了,给你带水吃。”
“你这孩子!”
庄大兴那颓老的眼忽的就湿了。
这样多年来,家谁不劝他放弃小兰呀?
每年那样多白花花的钱为她医病,每日为她烹药,叫她一直活到如今。
如今,都值了。
眼湿了,庄大兴瞧不清庄小兰的脸,只看见她带淡淡的笑,心头别提多开心。
“小兰,身子不好就少走动,如今天还凉,你想逛逛,就再等两月,快回去!”
庄大兴讲完便转过头,怕自己会忍不住哭,让人笑话。
“诶,爷,你忙,也不要叫自己太累!”
“我不累,累的是牛!这老伙计正吃草,就叫这馋嘴的畜牲多吃几口!”
他这样一说,爷孙两个都笑了。
……
庄小兰提着水壶往回走,天好的中午,庄小兰远远看见后山一个山窝里粉白一片,像烟霞一样。
山窝中沉浮的云气形成蒙昽轻纱。
武婶到庄小兰家中,远远的就看见庄小兰看着山窝出神,她走近,笑说:“小兰,你7岁就病了,关入房中养病,近几月才重见天日,是不是都忘了花长什么样了?”
庄小兰一怔,转脸望向武家婶,那眼色变的飘忽,就好像那山中云气一样。
只听武家婶笑说:“小兰呀,那是梅花峪,看着不远,实际上走起来没个半日到不了。山道不好走,要爬下悬崖才能到,我就是刚嫁给梁子他爹时,梁子他爹带我去过一次,可好看了。”
武家婶的眼看那山窝,闪动着渴慕的光彩。
她叹息,说:“小兰,你就不要想那梅花了,你这身骨去不了那,不如再等等,你瞧这棵石榴树也在发芽,花开的也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