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是个穿着干净的伙计,手头提着个食匣,看见惊为天人的来人显然是怔了怔。
他在这春萍镇上多年,还从没见过有这样气度的人。
黑子昴看惯凡夫俗子对他露出惊叹的神情,显的非常安静。
他握拳咳一声,才把这伙计的魂儿拉回来。
“是六必居送饭的么?”
伙计反应过来,忙说:“是,贵客,小的是六必居的!这就是你定的饭食!”
黑子昴接来,又递个黄皮信封给伙计,说:“恩,接下来几天,你们就照这上边写的给我送来,搞的干净点,少不了你们的打赏。”
伙计接过信封,打开瞧了瞧。
这样多,乃是大生意!
忙不迭连声应说:“诶,贵客,你就安心,六必居可是春萍镇上出名的干净,菜品也是顶好的!”
黑子昴点头,说:“那就行!”
房中的庄小兰听见外边人的谈话,瞬间明白了,怪不得见自己吃饭毫无所动,敢情这黑子昴是算准自己不会给他饭吃,提早就定好了?
关门,黑子昴提着食匣喜滋滋入屋,看见坐在本属于自己位置上的小庄,刹那间坏心情。
“我说表嫂嫂,狗蹲凳上吃东西像什么话?”
庄小兰笑吟吟的抬头,望向他说:“这原本就是小庄的位置,刚才是你抢了人家的座位!”
“……那我的位置在哪?”
“院子蛮大的,你请便!”
“……”
他还不如狗?
“得了,我给小庄腾地方,总不可以和一条狗计较,是吧表嫂嫂?”
讲完,他姿态散漫的提着食匣入了书房。
庄小兰吞下口中的饭,气的牙痒。
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又反将她一军。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书房住着个陌生男人,庄小兰老是心神不宁,半夜也睡不着。
院门边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庄小兰翻身下床,开门。
书房的黑子昴并没出来。
“谁呀?”
庄小兰握紧手头的棒子,机警地看着屋门。
自从搬家后,她这里就跟菜市场一样,谁都可以来。
好在,今天这位虽说是敲门敲的急了点,好歹是敲了,算是最有礼貌的一个。
“是我,小兰姐,我是白澄。”
白澄?这孩子大半夜来做甚?
庄小兰忙开门,果见一脸焦灼的白澄,煞白的小脸盘,还挂着泪。
庄小兰惊了惊,忙问说:“白澄,咋还哭上了?”
她心头戈登一声,该不会是他那什么病……出什么意外了吧?
白澄忙说:“是师傅,是师傅出事了,小兰姐,你快和我去瞧瞧吧,戴师哥说,唯有你可以救他了!”
“钱大夫出事了?”
庄小兰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这才知道,自己整夜的心神不宁不是因为黑子昴,而是钱大夫!
对于钱大夫,庄小兰一直存着敬畏之心,同时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情绪在。
他是镇上唯一的大夫,自己想从医,必须要先拜他为师,但不知为什么,独独就和他没缘分一样,自己去救世堂那样多回,却从没见过他一面,每回都因为各种理由错过了。
……
庄小兰跟着白澄一路小跑着去救世堂。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
愈想,她心中就愈不安。
之前,她一直把自己中冷毒的事跟晋大夫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看来,晋大夫很可能就是别人用来转移注意力的幌子。
而这位钱大夫,在这场游戏中,说不定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庄小兰跟着白澄来到救世堂时,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钱大夫。
发须半白的老人,安详地躺在一张为病人备的床上,戴小昭跪在他身旁,轻声哭泣!
“师傅去世了,就在方才!”
“去……去世了?”
钱大夫就这样死了。
她觉的不该这样!
一种无形的骇惧袭向她心里。
庄小兰本能地后退一步,两腿一软,摔坐在地。
……
戴小昭忙前忙后的料理着钱大夫的后事,如今天热,尸首不可久放,头天晚上去世,次日邻居们来拜了,转天就落葬。
钱大夫孑然一身,走的干净,没个亲人。
救世堂中素缟一片,钱大夫虽说落葬,依照当地习俗,与他亲近人为表敬意,要穿够7日素服。
戴小昭为庄小兰也备了套,庄小兰怔了怔,心想这师没拜成,不用自己也穿!
但看到受过钱大夫大恩的春萍镇百姓们都为他穿了,也就释然了。
医堂不能歇业,因此钱大夫落葬后,戴小昭身穿孝服便开始坐镇看病。
他看不了的,就把人请入房中,庄小兰隔帘给看。
忙了一天,到晚上可算能歇息了。
庄小兰换上自己的衣裳,轻轻擦汗,预备回自己的小院。
“小兰姐!”后宅中,戴小昭把她叫住。
庄小兰转头,看见戴小昭手心捧着个盒,满脸憔悴!
“小兰姐,是师傅留给你的。”
庄小兰一怔,想不想钱大夫会给自己留下东西,赶快接过来看。
盒是品相很不错的紫檀木,一个小春萍镇的大夫竟然用的起这等贵物,好手笔。
她捧盒从新入屋,拿起吊在一边的钥匙打开铜锁。
里边安静的躺着几本医书。
《黄帝医经》,《伤寒论》,《钱氏笔记》。
想来,这第3本是他自己所写。
至于第4……没有第4本,第4本发黄的书壳上没有字,里边是钱大夫留下的信。
扎眼一看,写的非常乱,普通人只怕难以分辨出写的是什么,唯有庄小兰这种专业从医人士,才看的明白。
就是这里面的内容,却有些没头没脑。
“吾知道你来了,没想到你到底还是来了,活着来了!”
第一页就这样几句没头没脑,庄小兰有点懵,翻开第2页。
“吾答应他做这事时,吾就一直受良心谴责。”
“作为医者,吾抱着济世之心对待每个病人,用毕生所学,治病救人。吾不求名垂千古,只求此生问心无愧。”
“却不想,在吾晚年,在向太医院递去辞呈之际,却遭此让吾身败名裂之事。”
“因此事,吾一家老小全部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