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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四公子传 > 第 4 章 卷一 三

第 4 章 卷一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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逯泽今年五十出头,邋里邋遢的,身子佝偻,还缺了半只耳朵,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大家平日里都“化子逯”、“化子逯”的叫他。化子逯不是个叫化子,但也差不多了,平日里除了在集市上卖草鞋,就是在家里编草鞋——在没人穿草鞋的季节,除了当叫化子,可不就没法生存了么——但化子逯偏偏不,每当他狼狈得紧了,便晃荡去镇上,一定能好吃好喝的过上半个月,回来后整个人都胖上一圈,脸上泛着油光——听说镇上的大商贾林老板当初与他一起从军,有过过命的交情。有时林老板硬塞给化子逯一些银钱,可化子逯一定去买了一壶小酒,在荒郊野外走走停停地瞎转悠。一开始还有人劝他,依仗林老板的帮助,换个好点的营生,至少不要每年都专门花一段时间游手好闲吧。化子逯虽然笑嘻嘻地点头,但就是不做,一来二去的,大家就不再理他了。八壹中文網

越来越没人记得化子逯的存在。

可化子逯自己不是。他永远记得自己是谁,记得为什么在这,记得二十几年前那段血与火的从军生涯——他从一个牵马卒做起,后曾为那人扛旗,之后更是靠实打实的军功做到了前锋营的副将。他和那人一起流过血,被那人扶着肩头喂过药酒,他这辈子都要舍命追随那人——白衣战仙黎正轩,在当年可是斩将刈旗,光焰冲天,浓墨重彩的大大名头。在如今,嘿,在如今,凡是知道他还活着的,想来个个还愿以死效力!要说后半辈子,自己还有什么拼了性命也要守护的事情,那就是这点念想了,还有每年的那一盏孔明灯。

黎正轩当年假死避世,安全起见,在隐居之所周围安排了十几心腹暗中守护。黎正轩每年通过孔明灯报一个平安,这十几个人便各忙各的,而一旦有紧急消息需要传递,只要孔明灯里一张字条,十几个人不要一天便能聚到一处。而今面对郁广川这一着,黎正轩进退两难,只好一面假意答应他的条件,另觅机会;一面以孔明灯传递讯息,请妻弟穆善前来,暗中接走子女几人。穆家是江湖上七大世家之一,调拨几个可隐于市井的高手不成问题,用掉包计暗中救人更是行家里手,何况郁广川要掩人耳目,也必不能调动太多人众,事情就容易得多。只要几个孩子到了安全的地方,郁广川的威胁便是无用,要不要暂守承诺护他胞弟一阵子,主动权也尽在黎正轩自己手上。

白衣战仙黎正轩,他走到今天,也曾戚戚无人问,也曾金樽绮筵前,也曾单骑入阵,出生入死,许多事早已云淡风清,唯独对妻子良言和四个孩子,情之一字不能放下。原本他不希望孩子们离穆家太近,因为在他看来,江湖上虽有义士在明,但也有污秽在暗,同朝堂一样,一个不慎就有性命之忧,更不要说受到沾染,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可如今,情势所逼,不得不为,也不知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遇山则移山,遇海则填海。

这些天,穆善带着本家十个高手,扮做一个耍把戏的江湖班子,在临近的几个村里挨家挨户表演,演一场收二十文。为了戏做得逼真,他们倒也卖力,只是有时表演顺利多赚几文,有时却直接被轰将出来,个中经历,对这些世家高手来说倒也新奇。另有十几人,分做农夫、小贩等不同打扮,也分批到得附近镇上以供策应。

穆善一行到得黎家,正选在晌午时分,吵吵嚷嚷,好不热闹。黎锦虽然已经十二岁,却被哥哥黎韬宠得小娃儿一般,远远听见动静便要跑出去。上一次穆善过来,他还不满两岁,黎正轩自不担心他认出舅舅、大叫大嚷坏了事情,只嘱咐道:“天热,记得给人家让些茶水。”黎锦应了,抱着几只茶碗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黎韬听得是些江湖游艺汉子,怕来路不正,就要出去看弟弟,却被黎正轩叫住。

“爹,您有吩咐?”

“我猜,爹爹没什么吩咐,也什么都不想告诉,至多叫你见了外面的人莫要打招呼,好生配合就是。”穆天心听见动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插上一嘴。黎正轩一听这话,先是惊讶,旋即便明白,自己这聪慧的二女儿已经猜知此番的安排,正为自己有所隐瞒而怄气呢。至于黎韬却是一头雾水,这些天他虽察觉到有人监视自家,却对这背后的事情全然不知。

“天心,你这丫头啊,什么都好,就是太骄傲,事事都要插手,就是怕你越帮越乱,我才瞒着你的。”黎正轩被女儿拿话一硌,心里有几分窘迫,此时便装模作样一番,拿出些当爹的威严来。不等穆天心开口反驳,又继续道,“咱们家里,一个胳膊向外拐的大傻丫头,一个自作聪明咋咋呼呼的小傻丫头,一个榆木疙瘩不开窍的大傻小子,一个日日疯玩不谙世事的小傻小子,让你们知道了怎么回事那还得了?”原本黎韬性格坚毅,处事沉稳,平日里是颇得黎正轩欣赏的,可此时黎正轩硬要损自己几个儿女,倒将他一起说成了“大傻小子”,他也只好一边在心里叫屈,一边暗暗琢磨着父亲的大事。穆天心却是惯了的顶嘴,小声嘟囔道:“还不都是您自己娇惯出来的。”把黎正轩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边黎正轩将计划告诉了儿女,又见了妻弟的安排,将双方如何配合大略计议停当,忽然发现长女月半不在,而此时穆善一帮人已到门口演了起来,情势上不容磨蹭,只好匆匆嘱咐道:“天心,你且去收拾东西,待会教你大姐一路跟着你便了。韬儿,跟我出来。”说完便走出屋子,留下穆天心心里打鼓:自己一时卖弄聪明把事情告诉了大姐,这几天她日日寻了由头早出晚归,该不会要闹出什么乱子吧。

天气炎热,穆善这班人停停演演,一直拖延到傍晚,黎正轩吩咐黎锦拿钱给他们。黎锦递钱之时,穆善故意向旁边一错身子,几枚铜板掉在地上。黎锦弯身去捡,站起时,正好被一个翻着筋斗的演员踢中下巴,整个人跌出好几步远,坐在地上,疼得大哭起来。黎韬知是安排好的,见弟弟受伤也是气愤,一跃上前揪住那人理论。那人被提住领子,口里急道:“别别别…不、不、不是…故意…故意…打、打、打……”却原来是装成一个结巴。

黎韬一副被激怒的样子,照着那人鼻子就是一拳,也算是为弟弟下巴挨的那一下出了气。穆善演的是班主,看见手下人挨打,急忙上前横在两人中间,又是作揖又是道歉。黎韬不依不饶,但也不敢真对舅舅招呼,于是提起穆善衣领往墙边甩去,至于要摔得多重,就看他自己的演技了。

果不其然,穆善重重摔在墙上又落在地下,趴在地上□□,一副重伤要死的样子。余下众人深觉黎韬欺人太甚,作势要上来拳打脚踢。这时黎正轩出来打圆场,说道两兄弟年纪小不懂事,又请他们进去用晚饭以作赔罪。穆善他们本待不去,又要闹将起来,使得场面更加混乱才好,却见穆天心走了出来,低声道:“出了乱子,我大姐留书出走,是否先进去,另行计议?”黎正轩暗觉不妙,偷偷向穆善使个眼色,于是这些人进得屋去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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