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双眼既盲,整个人又头脚倒置,自然一片晕眩,搞不清楚状况。
过了许久,途中也转了几次方向,忽听钟毓叫道:“你没事吧?”声音中充满焦急。接着一个男子声音道:“你不要命啦?”又一人道:“先停下吧,我看此地也安全了。”
苏杭随即被放在地上。
心下稍安的同时,苏杭又十分疑惑,全然摸不着头脑,于是凑近诸葛芳洲,轻扯了扯她衣袖。诸葛芳洲其实也一头雾水,不过她看到前来相救的人,一半震惊一半甜蜜,什么都抛之脑后了;至于钟毓,就更是被惊喜之情冲昏了头脑——只因突然神兵天降的,正是皇甫嘉岸、黎韬和王二三人。
原来皇甫嘉岸和黎韬前往百草园取药,途中竟碰上了王二。此人是二十八宿最后一位,原是个梁上君子。他旁的本事没有,唯轻功一途,不可谓不神,因此才逃脱李四毒手。说起来,皇甫官早年曾与王二有过交集,后者盗走前者一件东西,前者窃走后者轻功之长,彼此既有愤愤,又是互相欣赏。到了皇甫嘉岸这里,一身轻功虽说差些火候,可最多再一年光景,也便与王二不相上下了。王二和皇甫嘉岸彼此认得路数,引为故人,结伴一起。
王二此人所做行当虽见不得光,行事却十分高调,便洋洋得意地吹嘘此前行径,引出这件事来。
他一个月前在朋友家做客,当晚隔壁人家忽遭失窃,丢的正是那枚铃铛。王二的身份几乎天下皆知,人家自然便怀疑到了他头上。王二蒙受不白之冤,蹭的心头火起,决意查明此事。以他在本行里老祖宗般的地位,没过几天,便找上了偷东西的蟊贼——找是找到了,却已然是一具冰凉的死尸,东西当然也不知下落。
王二大恨,这不是对他□□裸的挑衅么?于是继续追踪。中间几多周折自不必说,好在终于查明,那枚铃铛正为一支镖队护运而去。王二无暇考虑这东西怎的被人如此重视,忙附尾其后,欲寻机会盗取回来。
影从数天,王二亲眼见到一场惨祸,正是李四突然出现,是不由分说,举手杀人。在场二十余人,竟没有一个尸身完整,道路上红的红、白的白,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王二拳脚功夫虽然蹩脚,不过那是于高手行列里而言,放在江湖上也是拔尖的人物。人被架得高了,自然而然会生发一股责任感,正如有些私塾里先生管教顽皮弟子,偏偏选最不受教的那个当自己副手,以为监督。总之王二见到李四狠辣手段,一时义愤填膺,从他身边盗走铃铛,让他竹篮打水。
不久李四发觉,对王二一路截杀。王二把入行以来所有本事使了个遍,还是甩脱不掉,又是狼狈又是窝火。万般无奈之下,他深夜潜入客店,将铃铛藏到了钟毓身上,即便不能让李四愿望落空,终归以邻为壑,自己保得命去。
黎韬和皇甫嘉岸听他大肆渲染此事,面上尴尬敷衍,心里却觉得此举不大地道——怎么能祸水东引到几名女子身上呢?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便生了几分嫌隙。
正在三人分道扬镳不久,也是大巧特巧,黎韬与皇甫嘉岸竟路过三女吃饭的小店。黎韬与钟毓曾共同历险,皇甫嘉岸与诸葛芳洲更是一见如故的知交,二人正欲上前攀谈,王二闪身出来,将他俩扯入小店后堂,说道铃铛就在三女身上,李四也正在过来。
三人商议决不可置之不理,但若要与李四正面相抗,又无异以卵击石,于是定下计策,准备冒险相救。
黎韬内力已失,只要稍加伪装便看不出他身具武功,因此扮作店里小厮,袖藏一把匕首。他前面始终隐忍未发,待李四下场大开杀戒时,他假装被掌风带到,伏在地上装死,实则暗暗蓄势,准备好了黎家枪最精髓的一击。趁李四稍有分心,黎韬马上暴起,以匕作枪,将他手掌刺了个对穿。此乃拼力一击,别说黎韬内力已失,便是他全盛之时,分出半个李四,他也不是对手。因此一击功成,马上滚出圈子。
王二轻功高明,将气息隐匿起来,始终藏在后堂,当下冲进来接住。皇甫嘉岸藏身店外,算好时机闯进来加入战团,这样一来,李四压力陡涨。黎韬闪在一边,趁李四无暇顾及,快速到屋外除去脸上易容改扮的痕迹,神采奕奕又回到店中,三人同战李四。
李四先是大意受伤,接着眼看三女逃脱,本就乱了心神,而对手毫无征兆出现在场上,且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更加乱了方寸。彼消我涨,两边竟打了个平手。这般斗了一阵,双方都不恋战,寻机会遁脱而去。
黎韬三人生怕李四觉出不对,赶忙追上三女,也不解释,黎韬拉着钟毓、皇甫嘉岸抱着诸葛芳洲、王二扛起苏杭就跑。黎韬轻功本就比余下两人为差,此时又几乎是武功全失的德性,因此一旦时久便坚持不住,竟然口吐鲜血,这才引出前面钟毓的询问。
一行六人暂时安全,在原地歇脚调息。
皇甫嘉岸对黎韬打趣道:“怎么样,又在阎王殿前走一遭,爽不爽?”黎韬道:“拼命一回反而不想死了,你别乌鸦嘴。”
皇甫嘉岸笑道:“这就对了嘛,年纪轻轻,应该充满希望。你若早有这种积极态度,我便不会一路损你了。”又转向三女,道:“几位姑娘怎样,都没受伤吧?”三女均说没事,并感谢相救之情。
几人把事情前后简单叙述一回,又说道黎韬身中剧毒欲前往百草园取药。
钟毓大急,道:“你中了什么毒、要取得什么药?我跟你们一起去。”皇甫嘉岸笑道:“呦,看来黎韬你是无师自通、深藏不露啊。”在场众人均各莞尔,唯黎韬尴尬苦笑。钟毓却不明白皇甫嘉岸其意所指,撅起嘴巴奇怪地看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