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感情是命中注定。
就如皇甫嘉岸,三分风流浪荡气、一身情债烂桃花,但弱水三千,只让他感到匆匆流过的怅然与喧嚣。他处于自己都不能了解的孤独和自我否定之中,渴望着一份清淡、平和、细细柔柔的安全感。
然后,苏杭出现。
皇甫嘉岸再见苏杭,就明白了上次分手时自己的别扭与冷淡,明白了心里飘飘悠悠升起的念想、和嘴角幸福又苦涩的弧度,明白了每一个器官都叫嚣着要冲出口的——
可惜她不能看见自己捂住嘴巴从眼睛里跑出来的话。可惜周正体面的苏家根本看不起七仙阁。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今天,也是很空很空的一天呢。
下午黎韬来的时候,皇甫嘉岸已喝得微醉。他眯起眼睛瞧着黎韬,第一次觉得哥们儿过得比自己好多了:有负责任的父亲和舅舅、有互爱的兄弟姊妹、最没天理还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所以他对黎韬,依旧没什么好声气。
黎韬摸不着头脑:自己哪惹他了?第一反应是到司徒山庄后匆匆分手,没有特意拜见七仙阁的长辈;旋即想到皇甫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罢了罢了,先问正事再说。于是拿出那只铃铛。
皇甫嘉岸见到这东西,神色转为郑重:“燕大哥还说什么了?”
黎韬摇摇头:“大哥现还不能说话。”
皇甫嘉岸在脑中快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刚要指明这是天玄阁信物,并将自己倚仗诸葛芳洲所赠的另一枚查出的诸多线索一一道来,听见门外一个提高的声音:“刘先生,您在此纳凉?”原来是穆清欢在着意提醒。
皇甫嘉岸同黎韬对视一眼,自己二人全神贯注,竟未发觉那位瞎眼老刘在外窥探。想到此人身份诡异莫测,能气定神闲地数说出李四诸般往事,皇甫嘉岸立时住口,只提醒黎韬务必小心。
接着穆清欢敲门进来,一身淡色襦裙,道是爹爹教她来寻表哥、有事相谈。忽然柳眉微蹙,指着黎韬袖口某处:“表哥你这里……是个‘早’?”二人定睛看去,果然几道快要阴干的水渍,隐隐约约是个‘早’字。黎韬愕然片刻,小声道:“……燕大哥?”
皇甫嘉岸酒也不喝了:“你先去见穆少家主就是。我稍后便去守着燕大哥,这其中想必十分复杂。”
燕邶同七娘子祁柒的过往□□,皇甫嘉岸是知道一二的,因此来的路上得知一路尾随的是燕邶,皇甫嘉岸并不惊讶。另外,得信物一枚,便可号令天玄阁十年,皇甫嘉岸以此为臂试探多次,算是摸到了一些底细;看燕邶遇险时的情况,也的确与天玄阁的行事作风对得上;而司徒山庄值丧,江湖豪客云集于此,天玄阁把手伸到这里也不令人意外——
但同是开门做生意,七仙阁就决不会无故杀害江湖人士,反而要广结人脉;若说因两家同行之仇牵连了燕邶,未免太过勉强。是燕邶妨碍了天玄阁、还是天玄阁本就有着更深的目标?
当初陪黎韬赴百草园求药的路上,曾有一个矮子夜袭客店后遁走。此人似乎所知甚笃,曾设计了百草园弟子于恬、套问其身份,只是“黄雀”在后,反被姓风的一行擒住,出现在通往百草园的瘴林;因于恬使计,教他抓住机会脱离了钳制,不见踪影。彼时皇甫嘉岸便留了心,事后尽可能动用资源寻其所在,终于捉住,反复问讯,掌握了更多蛛丝马迹:
似乎天玄阁背后的运转机制跟任何江湖组织都不一样,其控制权层层收紧,隐隐指向东南。何况可以确定姓风的与天玄阁之间的密切关系,而此人最初的目标是黎韬,那也就是说,很可能天玄阁剑指穆家或假死的黎正轩?
但似乎有更复杂的人、事纠缠其中。那个蘸水写下的“早”,难道是想表达“此处水深,尽早离去”?可若为此意,一个“走”字更为明朗、也不甚复杂吧?尤其燕邶野居多年,几乎不可能了解这个横空出世的天玄阁——
又或者,燕邶想提示的是一个人。因为在短时间内致人又聋又哑又瞎的毒药,一定十分高明,且几乎不可能是外用。一定还有一个人,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充分时间解决燕邶,为了确保天玄阁行动万无一失才先下毒手。这个人燕邶认识、并猜测黎韬也认识……
“章”字。“卓”字。“覃”字。苏卓?不,不合理……似乎有一点象征着答案的光似明似暗,呼之欲出,却又偏偏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