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芳洲之死,引得众人惊惶交加。其父诸葛余是个纯粹的文人,博擅天文地理之识,性格尤其温吞儒雅。因一向放女儿在外闯荡,团聚时间总是甚少,这一趟也是在司徒山庄才得以会合。自己发且未白,竟眼见爱女身死……诸葛余目眦欲裂,大步冲出人群,每一步便大喊一句“凶徒”,直到女儿尸身之前,终于说不出来,扯乱头发,伏尸痛哭。
天不怜好儿女,在场诸人有心软的,已经纷纷跟着拭泪。黎韬与皇甫嘉岸回想起当初往百草园求药,几人同行伴饮风尘、言笑晏晏的场景,不禁大恸;尤其是皇甫嘉岸,他一向引诸葛芳洲为知己,又知其丝丝情愫……只觉脑中天旋地转,醒悟时才发现已流下了泪水。
除了诸葛芳洲的尸首被其父死死抱住,其余五个年轻人经吴符查验,均系重掌格毙,除了武功稍强的那位清溟山弟子,其余诸人殊无挣扎还手之迹。
于是由杨凌虚和季弦歌牵头,欲推举几人彻查命案,分别是:季弦歌、何足道、杨凌虚、苏天柝和李无波。又经一番推敲,因杨凌虚身体未复,重新推荐了房岸春;又因诸葛芳洲一天的动线都是相熟的女孩子们知晓,司徒云靓也加入进来。余人若无线索便回去休息,饭食都送到各人屋里。
司徒山庄开了警戒,人人均自相互戒备。天色已晚,有些胆子小的商议着要同聚一屋,轮流值班;其余众人并无心情谈说,便各自散了。
黎韬确认过清欢无恙,同舅舅知会以后,便约上皇甫往燕邶处去。到了院外,见司徒云靓和柳依约正在这里忙碌,另有几个山庄的从人好言拦下了黎韬二人。黎韬记挂燕邶,急问道:“劳烦毋怪,请问这是怎么了?我想进去探望燕大哥,或可通报么?”
对方摇摇手:“二位公子,这里乃是发现遗体的地方,确需止步。至于燕邶先生,他伤情加重,已移尊他处调养。但恕小人多嘴,这时节二位不宜走动,还请相信司徒山庄。”
黎韬明知不便多问,但听到燕邶伤势又重,还是忍不住开口,正和那人纠缠,里面竟抬出一具新发现的尸身。
黎韬、皇甫见过此人。彼时因带着燕邶这个伤者,司徒山庄遣人趁夜来迎、以便救治的队伍中便有他。他原是医者,但毫无架子,亲自负着药箱,给众人掌灯。他面容很是普通,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黎韬注意到他的鞋子已被露水打湿。
忽然有种情绪漫上来,漠然的、很大的情绪,让人喘不过气。
司徒云靓和柳依约走出来,看见二人。司徒云靓主动躬身致意,但眼神里闪烁着意味不明。柳依约同她低声商量几句,向黎韬和皇甫嘉岸走过来:“便是这里发现了诸葛姑娘。”默了默,“听钟毓姑娘说,你们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情谊深厚。若无甚为难紧要事,可愿助我调查真相?”
黎韬在鬼医收徒司徒沁之事上与柳依约打过交道,深仰其光风霁月的容止和运筹布局的智慧,当即抱拳称是。皇甫嘉岸心思就没这么简单,他总觉得柳依约此人对七仙阁乃至自己并无好感,且柳依约的眼光若有似无看向某处——蠢到家的黎韬,在外面打死郁广川的随扈高手,自己不知道溅上血迹了么!这下更确信柳依约先入为主、不存好心。
行,陪你玩玩。
三人并肩而行,柳依约向二人同步情况:“当时正在遣人请大家移步厅中议事。据两个家丁说,原本燕大侠伤重不欲打扰,可走到这附近时,门是虚掩的,有白烟散出来,还带些呛人气味。二人觉得不好,一面大声呼叫,一面冲了进去——就这么把门撞破了——见燕大侠的床铺炸为废墟,其他地方倒还完好如常。正在惊疑不定,燕大侠从房梁上掉下来,不省人事。这时其他人也到了,忙把燕大侠抬出去安顿。他们不敢乱动屋中物事,正要退出,就见诸葛姑娘的尸身,从已不成形状的床橱中骨碌碌滚了出来。”
又拿出一手掌大小的圆球,递给二人查看:“这是在朝外一侧的床脚发现的。我查验过,里面是火药,剂量恰使造成屋内的场景。这东西有两重小机关,使用者须用巧劲,很难意外炸开或者为他人误用。我已求问过诸葛先生,这确是诸葛姑娘常用的防身之物。”
“我们又请了吴先生,根据其伤势、血迹等,推断诸葛姑娘是背后中掌,扑倒在地不能动弹,又被提起来掐住脖子,这样断了呼吸。不过凶手用的乃是常见的绵柔掌,如今聚在司徒山庄的少说一半人会用。”
黎韬与皇甫嘉岸听毕,心中都是又恨又恸。
皇甫道:“能确定杀人者行凶之处么?是在燕大哥屋内?”黎韬接道:“彼时燕大哥醒转,恢复了听觉,但知道这事的却很少。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突破口?”
柳依约眸光有一丝耐人寻味,顿了半刻,道:“行凶之处倒暂未确知。”
黎韬有些急:“可知最后见到诸葛姑娘的是谁?”柳依约道:“是钟毓钟姑娘。”旋即闭口不言。
黎韬疑惑,正待追问,被皇甫拉下胳膊。柳依约见状一笑:“她言道,‘诸葛姐姐应是去找皇甫嘉岸的’。皇甫兄或有线索?”
一家丁匆匆跑过去。片刻后,司徒云靓从后面赶上来,道:“燕大侠醒转来了,愿为我们还原一些线索。”停了停,又向黎韬二人道:“燕大侠言称是位女子,两位如有热忱,可以一起去听。”
皇甫嘉岸哈哈一笑,道:“七仙阁多是女子,我避嫌。”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如此,依约,你陪同皇甫公子。召集众人时,四娘子、七娘子和栾姑娘均不在场,毕竟要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