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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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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身旁的人还未开口,丁未翔已经急了眼。  可这两个字一出口,肖南回便知道坏事了。丁未翔护主心切,却未曾想过如此一来,对方便知晓这佛珠于他们而言有多重的分量了。  两方对弈,最忌先透了棋路。  果不其然,那沈石安面上有一闪而过的了然,经由那女童的脸做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在下不过说笑而已。这佛珠虽说有些珍贵,但到底是个有价无市的把玩件,当真没有那么令人宝贝。又或者,这其中有什么我不了解的缘由......”  空气中有片刻的安静,随即夙未低下头去、轻轻摩挲左手上的珠串,神情中有种恰到好处的愁怨。  “不瞒家主,此物于我、确实意义非常,当真要我割舍,恐怕也是有些困难。”

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轻易地承认了,沈石安静静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似乎在思索他说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许久,她轻轻合上了眼睛。  “那便给公子三日时间权衡考量。我今日也有些倦了,就先这样吧。”

年轻公子从善如流。  “三日之后,再见家主。”

那幽灵般的老妇再次出现,蒙眼走出那院子的时候,肖南回隐约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与她擦身而过。  那是小孩子的脚步声。  是昨夜遇到的那些孩子吗?他们也是去见那沈石安的吗?沈石安养着这样一群孩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肖南回捏着瓷匙的手停在嘴边,手一歪,匙里的半勺汤又稀稀拉拉回到碗中。  啪嗒。  坐在她对面的男子放下了筷子。  “在想什么?”

肖南回回过神来,望着桌上的饭菜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事。”

相比仆呼那、亡国公主、还有那带子中的预言,几个没有桌子高的小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说的是实话,可他偏偏能瞧出端倪。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腰间,下一瞬突然欠起上身、伸出手来。  她身体一僵、没有动,也不知是忘了动还是不敢动。  随即,她感觉到他的手指隔着几层布料从她胸口滑落至丹田之上,随后勾开她的腰带、钻入其中。  “光、光天化日......”  她想说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说到一半觉得不大对劲,和眼前的人讲王法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仿佛为了回应她这磕磕巴巴的半句话一般,腰带里的手指打了个圈、向下一探,她顿时感觉腰间一痒、正要求饶,那手指却离开了。离开前轻轻一抽,便从她的腰封里取出了那只稻草编成的小狗。  男子将东西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点了点那刍狗的肚子,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你喜欢孩子?”

他果然还是注意到了。  心思被拆穿,肖南回有些沮丧。  她望着那只稻草编成的小狗,再次摇了摇头。  “不喜欢。”

她不喜欢小孩子,从来就不喜欢。  小时候在宿岩,那些同她一样食不果腹、眼神空洞的瘦小身影,就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记忆深处。那时她总想着,原来人生在世上就是要一日一日地忍受着饥饿和干渴,那她的母亲为何还要将她带来这世上?  可是她的疑问从来无人解答,她的苦痛从来无人问津。  在那样一个人人挣扎求生的地方,她并不能比其他人分得更多的怜悯与偏爱。  而且她太小了,无力去改变这一切。如果那一日她没有走出那座城,那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便停留在那一片无尽的饥饿与干渴之中,同地狱也没什么分别。  即便后来到了阙城,见过了那些无忧无虑、笑容明媚的孩子,她也依然不能忘却自己年幼时的日子。  而昨夜却是不同。她之所以会不受控制地去看那孩子,只是因为她同她的朋友,有种说不出来的相似。  她内心这般百转千回、面上自然也是变幻莫测,但那人只瞥了一眼,便淡淡吐出一句话。  “肖南回,伯劳已经死了。”

她身体猛地一震,手中瓷匙跌落在碗中。  从前她便常常在他面前无从遁形。他就像一面平整光滑、冰冷坚硬的镜子,总是不遗余力地映照出她的不堪与脆弱。而随着关系日渐亲密,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当他不愿粉饰太平的时候,那些凉薄平静下的尖锐便会破土而出、深深将她刺痛。  肖南回握紧了拳头。  “我知道......”  “她就死在你面前,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我说我知道了!”

她突然发火、猛地站起身来,手边的杯筷被碰倒,咕噜噜地在桌面上打着转。  可不论她表现得多么愤怒,他望向她的目光却始终坚定平和。  “你还不知道。你若是已经清清楚楚地认清这个事实,便不会在一些无谓的人和事上耽搁纠缠。”

无谓的纠缠?她仅仅是在怀念她的朋友,这样也不可以吗?  “她已经死了,但我的感情还在。”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压抑的悲痛,几乎是在控诉、可又不知道究竟是在控诉些什么,“你难道就没有想要怀念的、想要再见一面的人吗?或者你确实没有。因为没有,所以你才能这么轻易地就说出这样的话!”

说完这些,她跌坐回椅子上。  一种无力和厌恶感涌上心头。尽管她话说得很大声、态度也很激烈,但相反,她深知自己的表现是脆弱的。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根本没有走出那一夜。  她或许早已放下了肖准,但她失去的又何尝只是肖准。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同她失去的东西告别。  碗中的汤彻底冷了。汤汁变得浑浊,几片葱叶也沉了底。  许久,他伸出手将那冷了的碗汤放到一旁,又另拿过一只干净的瓷碗去盛新汤。  “我有。你失去的东西,我也曾经拥有过。”

肖南回继续沉默,夙未继续盛汤。  “那天日落的时候,母亲从静波楼上跳下。我以为她会落入湖中,但是她没有。她跌在了湖边的岫山石上,当场便血肉模糊、回天乏术了。”

她继续用沉默去对抗那道声音,但梦境中血红的夕阳和陌生女子的身影却不受控制地浮现,与眼前一身月白的男子相重叠,像炽热骄阳与清冷月光的互融、诡异却又和谐。  “我也曾想过要通鬼神的力量再见她一面,不求有多长久、一盏茶的时间足矣。一盏茶的时间,兴许够我问她几个问题。比如,为何偏偏要在那日离去?为何要在重逢之日选择再次离开他?是否是她的孩子做得不够好、才无法留住她?如果他能再努力些、再强大一点,他的母亲是不是就会愿意留下来陪他?”

他站起身来,端着那碗新盛的汤慢慢走到她身旁。  汤碗轻轻落在桌上,热气萦绕在碗口,她的视线一片雾气蒙蒙。  “然而我参遍佛经典籍、贝叶卷宗,也没有找到所谓回魂重生之法。终于有一日我参悟了这一切,轮回往生只是一个幌子,一个勉励生者、宣泄遗憾的幌子。”

他拿过她握紧拳头的手,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将带有一点体温的新汤匙放在她手中,“人死不会复生,从死亡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世间了。你之后所看到的一切似曾相识、恍若隔世,都不过只是神留下的谎言罢了。”

他的话很残忍,动作却极尽温柔。  她能够躲过千钧之力的致命一击,却偏偏躲不过温柔的力量。  她盯着手中的新汤匙,那光滑的白瓷上映出的隐约是她压抑悲伤的脸。  死亡的意义远不只是那一刻带来的痛苦,而是很久以后、不论何时,当你再想起被它夺走的那样东西时才会明白:那些失去的人或事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低着头,仍背脊挺直地坐在那里,像是这样便可以用坚强去对抗一切。  “对不起......”  对不起,她不是有意要向他发脾气的。  她只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和迷茫。  她的声音低低的,许久,她才感觉到对方的双臂从身后环住了她,他的气息从身后靠近,停在她的肩膀上、耳根后、跳动的脉搏旁。  “肖南回,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即使身在黑暗之中,也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只有活着,你才能去履行自己许下过的承诺。”

她看不见他的脸,但却仿佛能够看到那双漆黑瞳仁深处燃烧的情绪。  “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东西,我不会再让它溜走。你且记着,倘若有一日你选择抛下我、弃我而去,便是阴曹地府、地狱黄泉,我也定会追去。”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耳鬓的碎发,轻柔地将它们别进耳后。好似方才说的话,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叮嘱。  他越是言浅意深、纸短情长,她越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丁未翔匆匆进到屋里来,转身关好门刚要开口,瞬间便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夙未已经起身,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  她松一口气,又掩饰性地招了招手。  “丁中尉。来,喝汤。”

丁未翔虎目圆睁、如临大敌地瞪着那张桌子和桌子上的汤,恨不能当场使出壁虎游墙、从天窗顶上逃出去。  “主、主子......”  他的主子权当看不见他的神情,慢悠悠走到窗边。  “路可探清楚了?”

丁未翔深吸一口气,板正地立在门旁、依旧离那张桌子远远地。  “回主子,八九不离十了。三日之后,不论对方有何举动,我们定可以先发制人。”

夙未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三日太久,不如就今晚吧。”

假装喝汤的肖南回不由得一顿。  “可是,那沈石安不是说了会给三日时间......”  “她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男子的声音冷冷地,同方才眼神炽热的样子判若两人,“不仅是她的话,就连当初父王说过的话,也不可尽信。”

“我听她所言,至少知晓织锦一事,似乎并非全然都是骗人的鬼话......”  “所谓谎言,若全部凭空捏造,那便漏洞百出、总能教人寻到错处。多数人都会将谎言掺着真相说出,既能取信于人,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听的人即便觉察其中有异,却不能肯定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可如此说来,她若抱着欺瞒的心态,那织锦一事又要如何求助于她?”

“除去这条织锦,她对我们一定另有所图。探明她究竟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或许就能得知所谓真相。而这远比一条虚无缥缈的预言来得更加准确。沈石安其人心细如发、思虑颇深。当初秘玺现身,整个霍州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在自家地盘上丢了东西,再有第二次必定会慎之又慎。一来,她知道我必定对沈家已有顾虑,所以便不能派个太机灵的人在跃原坐镇,这才会有沈林林出现。二来,她故意提出用佛珠作为交换条件,实则也是一种试探。”

可是,试探什么呢?  若非亲眼所见,应当不会有人知晓那串佛珠的真正用途吧?  然而想起那老妇提起“钟离”姓氏时的神色,以及沈家前后两次对那佛珠的反应,肖南回又不确定了。  丁未翔显然也是这般想的。他方从巨大的尴尬之中解脱出来,又陷入前所未有的忧虑。  “主子应当不会真的要用佛珠去换那不知真假的预言吧?”

“我不会换,她也不会换。”

夙未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结论,“因为她想要的,应当另有他物。”

而几乎是在同时,肖南回也有了一番猜测。  “宗先生曾向我提起过,说那天绶是与传国玉玺相配的。如果我们手上这条织锦当真便是那记载着重要预言的天绶,那她实则最想要的东西,很可能仍是秘玺。”

或者说,是它们中隐藏着的那个相同的秘密。  可是既然如此......  “那沈石安为何不直接提出要以秘玺作为交换条件呢?”

丁未翔问出了她的疑惑,夙未却将目光投向窗外正西斜的日头。  “或许她认为这件东西的价码太过高昂,又或许......她其实知道,秘玺此刻并不在我们身上。”

黑木郡之行前路未卜、危机重重,秘玺这般失而复得的镇国之宝,似乎确实没有理由带在身上。  但肖南回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记得春猎的时候,他也曾突然将东西托付给她。她曾以为那是一出一时兴起的空城计,如今来看,或许另有原因。  “你是故意不将那东西带在身边的?”

他的目光仍望着窗外,又似乎是在望着远方的某个地方。  “我有一个推测,还未能证实。所以那东西暂时还不能放在身边,不过我托了两个老朋友帮忙看管。他们都是老实人,定会尽心尽力的。”

老实人?这人身边还能有老实人?  肖南回对这话充满怀疑、当下只敷衍地点点头。  想到晚上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她暂且将那疑虑放到一旁,低头大口吃起饭来。  ****** ****** ******  仲夏之时日长夜短,但在山里,日头还是会比别处落得早些。  酉时过半,永业寺的院子里已有些擦黑了。  入夜便没有香客了,寺中烛火用度又都先紧着大殿,偏殿与内院常常都是从日落黑到天光。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除了当值守夜的僧人会点起油灯,其余人就连起夜也是摸黑的。  晚课过后僧人们各自领了斋饭回屋,烛鱼单独拎了只碗出来盛满饭菜,向着偏殿后的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虽还担着个藏经的名头,实则也没什么宝贵的经书经文了。在永业寺待过几个年头的小僧都知道,寺里最值钱的东西早让住持搬到大殿后面去了。  本就是偏僻的地方,一到了晚上更是蚊虫都懒得光顾。然而今天,那殿阁开裂的门扉内却透出些烛光来。  烛鱼一把推开殿门,绕过脚下凌乱四散的古籍药典,随手拿过木架上的扇子挥了挥,试图驱散四周的水汽药雾。  殿阁内的木架被挪开,正中摆着个废弃的香案,香案上放着一块方方正正的绿色美玉,玉前坐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门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烛鱼轻咳一声。  “郝施主,开饭了。”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那双因为饥饿而变得又大又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沙弥手里的那只碗。  他鼻孔微张、鼻翼一阵收缩,那双大睁的眼在看清那碗里的东西后,瞬间便失去了光亮。  烛鱼似乎全然看不见那男子脸上变幻的神情,将手里的碗塞给对方,还体贴为他递上一双筷子。  “这几日雨水足,萝卜和白菜都长得格外好,施主有口福了。”

口福?何时萝卜和白菜也担得起“口福”这两个字了?  郝白低头看着手里的碗,只觉得眼前一片绿油油的,再抬头去看那桌子上的东西,也是绿油油的。  瞳孔微缩、内心突然翻涌起一阵憋屈过后的狂躁。他将碗一抛、拍腿而起,一把抓过药簸箕里的锄头举过头顶。  “今日、今日我必须见到荤腥,否则我便去偷!去抢!抢完之后赖在你们头上!”

烛鱼叹气,对那可怜男子手中的锄头视而不见。  “小僧奉劝郝施主,莫要再打东山头老郭家那几只鸡的主意了,他家可是养了七只黄狗,听闻专爱咬那贼人的屁股。”

白衣郎中胡乱挥舞着锄头、字字血泪地控诉着。  “我一没皈依、二没剃度,为何顿顿都是萝卜白菜?!”

“住持说了,天气热、吃太荤容易有火气。郝施主自己是行医的,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

烛鱼说完,有些嫌弃地摇摇头,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郝白脚步虚浮地追上几步,两只手扒在殿门前的朱漆柱子上,脸色黑里透青、青里透绿。  “一空在哪里?我要见一空?!一空!你个抠门和尚、死秃驴......”  已经快步绕出殿门的烛鱼停下脚步掏了掏耳朵。  不知是否是他听错,除去身后那有气无力的咒骂声,山门处似乎隐隐传来几声铃铛响。  若无逢年过节、佛门法事,永业寺的山门向来冷清得很,若有香客或过路人前来寻求帮助,便可自行鸣响山门处的铃铛示意。  近一个月来,雨水将山路冲刷得泥泞不堪,香客都寥寥无几、更莫说过路人。  不会又是哪只寻处落脚的鸟动了那铃铛吧?  但天色已晚,也不好说是不是有人行山路时遇到了麻烦。  他想了想,还是点上一盏油灯向山门走去。  傍晚晦暗的光线穿过林间水汽落在青石小径上,提着灯的小沙弥穿梭其间,脚下避让着许久没有清理过的青苔,有种熟练的轻快。  也就片刻的功夫,他便来到了山门处,石牌坊下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烛鱼走近几步,一阵似有若无的腐烂气息便混着雨后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他瞥了一眼那马车后拉着的大木箱子,稳了稳心神,站在上风处不动了。  “施主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马车檐下的那团影子动了动,显出一个戴斗笠的中年男子的身影。  “敢问小师父,此处可是永业寺?”

烛鱼点点头。  “正是。”

中年男子跳下马车、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面色青黑的脸来。  “小老儿途径此地,路过山脚时看到有人吃粥,上前问过这才知晓山中有寺,于是驱车前来,不知小师父可否多发善心,布施粥米、留我一夜?”

这些年在住持的悉心教诲下,他早已接待过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香客。但此刻望着石阶下的那张脸,烛鱼还是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留宿一事需问过住持才好定下。不过寺中倒还有些萝卜白菜,施主若不嫌弃可随我来。”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点头,表情很是诚恳。  “如此甚好、甚好。”

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几步,烛鱼的脚步突然停下来。  他转过身,望向那赶车的中年男子。  “施主,小僧尚有一事不明。”

中年男子嘿嘿笑了两声,将辔绳胡乱套在马栓上。  “小师父有何事不妨直说,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

油灯被提高了些,照亮了小沙弥那双清澈的眼睛。  “前些日子住持点灯时闪了腰,是以今日便犯了懒,将施粥的事甩给了大成寺的仁勤大师。永业寺今日无人施粥,施主为何要撒谎说在山脚见到了吃粥的人?”

中年男子的脸上依旧挂着笑。  “因为......因为......”  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一般,脸也似中了风邪,每一块肌肉抽动着、僵持着,似乎忘记了要如何回到原本的位置。  “因为......”  噗通。  中年男子面门朝下,直直跌在了山门前的石板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沙弥吓了一跳,正要上前查看,突然,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他面前一闪而过,将他手中的油灯瞬间带灭了。  似乎是一阵晚风。  可天气这样闷热,哪来的晚风呢?  入夜前最后一缕光线也消失在山间,黑暗中,只听得那马车上的巨大木箱内发出一阵古怪的闷响。  咯吱,咯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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