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不论是在上一世还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不错。没有那么强烈的工作压力,也没有那么多的八卦同事存在,这种日子,她总体归结为“清闲。”
然而当真是清闲么?她捻起一颗蜜饯放到自己的嘴里,却也尝不出一点滋味来。第六天了,门口的那个神神秘秘的和尚还没走,这六天来,他粒米未进,滴水不沾,更是没有动过半步,就是这一招,就把那些家丁们吓唬得不知如何是好,把那个和尚惊讶的称呼为天人。去他的天人!她不耐烦的甩了甩头发,这些天总是有点心绪不宁,这种毫无缘由的心烦意乱,让她险些要暴走。“小郡主,小郡主!”
看旻言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她就知道外头又出什么新鲜段子了。将蜜饯盘子往前头一推,“说吧,那个和尚怎么了?”
“是说那个老和尚的事儿了么?我也听,我也听,香香,过来,听听新鲜段子!”
顾籽萄耳朵最尖,老远就听见这边的说话声,迈着小碎步就过来了,还不忘招呼香香和小红。几个女人都端端正正的坐下,仔细听旻言说这故事的细节。“不得了了,”旻言吞了口唾沫说道,“那个老和尚啊,死活不肯走,莲公子早上看得他心烦,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许多恶犬,都朝那老和尚扑过去,可是吧,您说这多稀奇,那老和尚拿着自己的衣袍抖了抖,那些恶犬就不敢再扑过去了。都往后退!”
云裳端起茶盏来呐了一口,砸吧砸吧滋味,聊了聊眼皮,“还有呢?”
听旻言这么意犹未尽的样子,估计后面还有什么更精彩的事情要发生。索性云裳就当做事一个故事一样的来听听,反正晌午时光漫漫,左右也是百无聊赖,不如来听旻言且说上一说,权当是当做去茶馆里去消遣一番了。旻言贪婪的看了一眼云裳桌子上的茶壶,云裳是个体贴入微的好主子,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将茶壶推了一推,“喝了茶,可要把后面更精彩的故事讲好。”
旻言嘿嘿笑了下,抓起茶壶来喝了一口,抬袖子擦了擦嘴,才说道,“小郡主猜的一点不错,后面的的确更有意思。”
“除了放狗之外,那老和尚几天几夜都不吃饭,不喝水,这个小郡主您也知道了吧?而且,他见到咱们放狗之后,只是轻轻一笑,简直是轻蔑的很,他拿起自己身边的一只大葫芦,拔开葫芦塞子之后,里面呼噜噜的冒出黑烟滚滚,这黑烟呐,简直是遮云蔽日,而且,最神的,是这葫芦里的烟一直冒一直冒,有风吹过来都不散不歪,是一股直勾勾的黑烟直冲云霄!根本不消散呐!”
“哎哟喂,真是越说越神奇了!”
顾籽萄讶异了一回,推了一把云裳,“怎么样,你现在还不相信他真的是个得道的高僧么?”
“我信,我信他就有鬼了!”
云裳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站起身,“走,咱们去看看这个牛气冲天的老和尚。”
真是有几把刷子,这种江湖骗子,竟然还敢跑到她的府前来撒野。“顺便收拾收拾他,让他知道知道咱的莲心小筑可不是个随便能来糊弄人的地方。”
“唉,我说,人家可是一个有法力在身的世外高人啊,就咱们几个去行不行啊?”
顾籽萄在后面提着裙子跟着来势凶猛的云裳后头走着,多少有点心虚,毕竟对方可是一个法力高深到深不可测的大和尚哎,光是凭借他们这几个小女子能行吗?云裳倒是无所谓,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往前头走,香香一瘸一拐的跟上,别看她腿脚不利落,嘴里可还不饶人,在气势上,给了云裳十分的面子,云裳感动的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香香嘿嘿笑了两下,快走两步,云裳伸出手扶着她,刚想要表扬她几句赤胆忠心的话来,没想到香香比自己先早一步的开了口,“我的小姐哎,你有几成把握能打赢那个大和尚哦?”
这个句子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云裳还是相当敏锐的捕捉到了香香这句话里不容怀疑的疑问语气和不相信的情绪。撇了撇嘴,将自己手里的瓜子分给她,“你瞧着吧,我肯定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香香暗暗输了一个大拇指,悄声说,“小姐加油!”
大门口处早就挤满了八卦的下人们,也没有人敢凑到前头,云裳从后头看过去,入眼的就是一片挤在一起的小脑袋,黑压压的,云裳心里一动,顾籽萄先笑了出来,“我从前那么多次来你的莲心小筑,都没见过那么多人齐齐整整的出来接过我一次。”
云裳自己也叹了口气,顾籽萄说的不错,看来她还真要花些时间来好好的整顿下内务才是。“唉,你看,那和尚手里的葫芦还在往外头冒烟呢!真是神人!”
顾籽萄拉了拉她的袖子,也探脑袋往外头看着。云裳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好,你说他是神人,他要纹银五千两,你去赏给他好了。”
顾籽萄吐了吐舌头,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我要真是给了他五千两,我就是神人了。”
香香好像发现了什么,往外头看着,说,“小姐,你看呐,那些狗真的不敢动了。”
说着就要往外头跑,云裳一把拉她回来,“那人身上有玄机,所以那些恶犬才不敢过去,可你身上有什么?”
香香自己打量自己一番,诚恳的说,“我有纱布条/子。”
顾籽萄呵呵笑了起来,“快看外头吧,你们俩,真是活宝。”
云裳朝外头瞧了瞧,将自己手里的瓜子皮抖落,旻言站在她的背后忧伤的看着满地的瓜子皮儿,悲哀的想着自己一会儿的笤帚够不够好用。四下那些围拢的小厮们看到云裳大摇大摆的托着一身绒毛毛的长裙从院子里走出来,都吓了一跳,慌忙如惊鸟一般四下退散。“小郡主。”
云裳看了她一眼,犹豫着说,“你是厨房的厨娘阿雅么?”
“哎呀,小郡主竟然认得奴婢!”
阿雅是个很欢脱的少女,头上围着一块五彩斑斓的花点布,一头长发被裹住的严严实实,云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这个小姑娘是个挺利落的人,顿时欢喜了几分,朝她笑了下,把阿雅惊喜得傻笑连连。“大师,你是铁了心要我的银子么?”
她甩着自己的腰带,一脸痞痞的坏笑模样,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秃头的老和尚。其实说他是老和尚也不是很老嘛,大概有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胡须都花白了,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很有喜感,让云裳对他的戒备心顿时放低了不少。那老和尚看见本主出来,眉头一皱,将手掌合什,用一种沉稳的声音洪亮的颂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云裳扭了下脖子,看他一脸严肃认真,忽然起了点坏心,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来看他,“大师,您在这里坐了好几天,就不想去方便方便吗?”
四周围静悄悄的,小厮们都看到了自己家的主子的一对眼睛很不老实的在老和尚的下半身扫来扫去……老和尚即便是已经出家多年,也还是个男人,被一个长相如此清澈动人的小美女这么大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也忍不住红了老脸。云裳怒了努嘴,“大师,你很有毅力,我很钦佩,作为我的敬意,这些银子,你拿去吧。”
云裳边说着,边从自己的荷包里细细的翻了又翻,老和尚眼前一亮,坐直了后背,“贫僧云游四海,以天为被,以地当床,前些时日掐指一算,竟算的郡主府上将有一场浩劫,故而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幸而郡主有慧根,懂得礼佛……”“啪嗒。”
她手一松,一颗比指甲盖还小的碎银子掉在了他的僧袍上,云裳十分心疼的看了看自己刚刚施舍出去的银子,眼睛都快要掉出去了一样,肉疼的很的说道,“大师,郡主府的浩劫在今年夏天的时候就已经万众一心的度了过去,如果你要想发这个财的话,不如去北侯府上或者去顾大学士的府上,他们都比较有钱,恩对,你看他家的女儿都这么貌美如花,丰神俊朗……”“楼。云。裳。”
顾籽萄已经咬牙切齿,云裳自己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得万分欢脱。“阿……阿弥陀佛。”
老和尚不知道是因为被气得还是被怎么的,连念了几十年的法号都结巴了起来。他的手指在宽大的袍袖底下飞速的捏了几捏,云裳挑眉促狭的笑了起来,看她一幅轻佻的模样,老和尚有些恼羞成怒,“你,你竟然不忌讳命格吗?也不怕整个郡主府里的人都因为你受到牵连么?”
云裳彻底蹲了下来,和那老和尚的眼睛保持一平的距离,“骗子大师,哦,我还忘了和你说,整个郡主府里的人其实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死,他们另谋出路,我活,他们也跟着有一口饭吃,就这么简单。”
老和尚彻底被她打倒,又被那两个骗子明晃晃的大字扣在头上,不服气的又问,“我亮了那么多绝技,你为什么还不相信?”
云裳轻蔑一笑,瞧了瞧他的衣袍,说道,“你当真要我在这里就揭穿你的秘密么?骗子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