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弘治十一年。
苏州,许家大宅。
“少爷吃屎,嘿嘿~”
一个灰衣窄袖男子坐在台阶上,正逗弄着蹲在不远处的许图南,他只是许家的一个奴仆,可前些日子,骄横跋扈的许图南在一场大病后就变得痴傻了。
搁在以往,他可没这个胆子。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就算欺负了许图南,只要老爷不知道,也没多大的事。
“少年,吃屎。”
男子一脸坏笑的走向向许图南,捏着一根掏鸟屎的树杈。
许图南一脸的郁闷。
数月前,他就穿越到了大梁,死者和他同名同姓,而这个世界和大明有几分相似。
许图南缓了口气,消化着得到的记忆。
大梁弘治,外无强敌,内无大敌,百业兴旺,倒也是万民乐业的太平世道,而苏州的百姓以机为田,以梭为耒,绫稠之聚,百倍于昔。
资本主义已经在大梁的土地上萌芽。
许图南觉得诸事可为,不由抬眼看向走向他的男子。
这鳖孙造反了!
近些日子,对方抓弄他也就算了,如今更要他吃屎。
“李佑,你再说一遍?”
许图南扯开嘴角,眼底闪过如同尖刀一般锋利的目光。
名叫李佑的男子被这眼神吓了一大跳,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就是被许图南扇了一耳光。
“你个狗奴才,还想要我去吃屎。”
许图南又踹了几脚李佑,没好气道:
“这几个月以来,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嘿嘿,你小子可以呀。”
李佑虎躯大颤,匍匐在地上,琢磨着许图南的话。
原来小丑竟是他自己。
许图南没傻!
庸医误他,说是许图南痴傻,没救了。
他诚惶诚恐,偷瞅着许图南,嘴唇翕动,“公子,你...一直都没病嘛?吓死奴才了,我对你一片赤诚呀,大夫说鸟屎可治百病,我才给你吃。”
“你脸色不太好,大概是病的严重。”
许图南露出耐人寻味的眼神。
“公子说的是。”
李佑听懂许图南的话,讪笑间舔几口鸟屎,干呕了几番,他不敢说半个不满,这个公子可是一直没将他们这些奴才当人看。
“行啦,你起来吧。”
许图南也不想继续计较下去,挥手道:“狗奴才,你去给我泡一杯枸杞茶。”
李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对了,你敢往茶里吐口水,老子就宰了你。”
许图南警告道。
“奴才不敢。”
李佑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哆嗦的去泡茶。
许图南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干咳了几声。
他的身子骨不是太好,需要静养大半年。
这都要怪他前生过得太声色犬马,还成天在外惹是生非。
不消片刻后,李佑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中年男子看着许图南,在一番欣喜后,又是头疼不已。
逆子没傻。
天亡许家。
他许秀在苏州也算是一个人物,拥有好几个织布作坊,可偏偏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畜生。
逆子没傻,多半又要败家,去外边惹是生非。
他头疼。
这长子许图南要是傻了,那就是极好的事情了。
毕竟,他还有一个儿子。
“吾儿图南怎么会没傻?作孽呀!”
许秀已经看出自己长子的状况。
下人没说错,许图南的确没傻。
他重叹了口气,说道:“他要是痴傻一辈子就好了。”
“....”
许图南无语。
不过,他细想一番后,也算能理解对方的苦衷。
搁在以往,他整日吃喝玩乐,还总望父成龙,在狐朋狗友的面前,常数落老爹不太行,赚的钱不够,使他无法成为苏州最有钱的富二代。
苏州第一大孝子,非他莫属。
许图南站起身,向沉着脸的老爹行了一礼,说道:“爹,我的身体已经无恙。”
“你又想着去哪玩?”
许秀没好气的冷哼数声,丝毫不欣喜。
“在家晒太阳。”
许图南回复道。
“晒太阳?”
许秀一怔。
“我要不看点书?”
许图南见老爹这副反应,立即补充,“你看行不?”
“读书?哈...哈....你是认真的嘛?还傻着诶。”
许秀又觉得逆子傻了。
整个许家,也就他的亡妻希望许图南以后会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男儿,可惜这逆子辜负了生母的期望。
“唉,抟扶摇而上九万里,而后乃今将图南,这是你娘亲对你的期望。你此般年龄,才想起读书。”
许秀恨铁不成刚。
“图南不可料,变化有鲲鹏,我现在读书也不迟。”
许图南平静地看着对方。
许秀大惊。
逆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站在边上的李佑也是诧异。
“图南此年舒长翮,我会成为栋梁之材。”
许图南想要老父亲不咒他傻,在对方面前立下誓言。
难呀。
一家人都希望他痴傻下去。
他唯有让家里人另眼相待,才会不被家里人诅咒。
许秀目光微亮,又细看了几眼许图南,不由撇嘴嫌弃。
这个兔崽子能不惹事就很好了。
他不敢指望图南舒长翮,有远大的作为。
“绝无此般可能!”
许秀摇头,叮嘱道:“你别出去给老子惹事就好,老实的在家里呆着就行。”
狗奴才李佑完全赞同老爷的话。
栋梁之材?
绝无此般可能。
自家公子还是傻了最好。
许图南有些无语凝噎。
两人说话间,一个老奴急匆匆地跑来,喘着粗气说道:
“老爷,仓库起火了。”
许秀听后,立刻慌乱起来,迅速转身向仓库赶去。
这个节骨眼可不能出事。
还有两个月就要交货。
许图南也是跟在后边,来到作坊外边。
众人正在扑灭大火。
许秀看着心急,要不是有人拦着,他就亲自扑火了。
“老爷,危险。”
老黄拽住许秀的手。
“完了,完了,朝廷交办的事,我许家多半是无法按时完成了。”
许秀颓废的瘫坐在地,瞥了眼跟来的许图南,宣泄道:“败家子,你傻了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关我什么事?”
许图南一脸懵。
这爹怕是脑子有问题。
作坊又不是他放火烧的。
“爹,你别乱说,关我什么事。”
许图南撸起衣袖,跑去和下人一起灭火。
许久后,大火被众人扑灭。
一万多匹的绵绸尽毁。
在作坊中,一台机子每天顶多织六尺,而一年也就是八千匹。
近乎一年的心血全没了。
许秀就是将其他作坊一起用来赶工,也是很难完成朝廷交办下来的事情。
无法竣工,那他们许家一族要进监狱。
许秀红着眼,呼吸都是变得急促。
“寒冬时分,怎会起火呢?天亡我许家不成。”
他重叹道。
“天无绝人之路。”
许图南知道仓库中的货要交给朝廷。
现在货没了,举族遭殃。
他深锁着眉头,思考着办法。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我或许有办法。”
他扭头看向许秀等人。
众人一怔,直勾勾地看着许图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