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在沪，素闻黄老板有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在上海滩从来都是拿头份儿的。却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能在宴会上碰见，倒是明楼的荣幸了。阿诚莽撞，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黄小姐大人大量，海涵一二。”明楼举了举杯子，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随后侧了侧身子，吩咐道，“阿诚，跟黄小姐道歉。”

那个叫明诚的倒是听话，不管之前怎样的脸红脖子粗，得了吩咐，顿时拱手道歉，毫不犹豫。

“黄小姐，是阿诚唐突了，还请您原谅则个。”

上海虽大，可出名的也就那么几家，关系盘根错节，互相都知道彼此。明楼一报了名字，盈袖也就自然知晓他是谁了。人家都道了歉了，再纠缠下去倒是显得她无理取闹，但这胖子莫不是把她当成傻子了不成，先是那个叫阿诚的，言语间怪里怪气，像是她算计好了巴巴地往上贴似的，之后他过来道歉，言语间句句带着机锋，明褒暗贬，真当别人脑袋里都比他少根筋，听不出来似的。

这口气堵在喉咙口憋得慌，硬生生把盈袖给气笑了。她黄家阿囡生性跳脱，爱好广泛，可有一点，就是不爱吃亏。

“明大少爷见笑了。家父年近古稀，膝下却只有我这一棵苗苗。他老人家常说自己碌碌一生，未建半点功勋，却还有那么一张老脸，能由着家里的小姑奶奶在十里洋场横着走。”

（我爹乐意，关你屁事！）

“盈袖虽说辈分大了些，但年纪还是在这里摆着的，没得不和水灵灵的姑娘小子们耍，偏往没趣儿的哥哥姐姐身边扎的道理。”

（不好意思，你年纪太大，姑奶奶不乐意跟你耍。）

“我黄家起于草莽，没什么家规家训家风之类的劳什子东西，只要明了事理就行。跟您明家比不了。这不，之前闹得太过，不小心在街头揍了个洋鬼子，手下的重了些，就被连夜发配到了这鬼地方来了。倒是您，当年也是上海滩上叫得出名号的，怎么就——噢，对了，听说是因着汪家姐姐……”

（姑奶奶是因为打了人老爹怕护不住，你呢？因为女人，呸！）

话音半落未落，盈袖便干脆收了声。有些话，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说出来，梁子就结大了。她抚了抚喉咙，从一旁路过的侍者手里顺了一杯香槟，一口饮尽。再回过头来看着面色越来越难看的兄弟俩，盈袖的心情终于多云转晴了。

“这个道歉，盈袖收下了。”她颇有兴致地来了个提裙礼，随口调侃，“只要下次阿诚先生不要把我当做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就行了，毕竟，您真没有那么抢手。”

说完，她哼着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