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预感很快实现。在进入上海地界之后，冰原开始不断崩塌，盈袖把自己和安安紧紧地绑在座位里。为了躲避裂缝，司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不断调整方向，这导致他们偏离了原本的路线，一直向外周旋，也导致了他们离目标道路越来越远，甚至离开了上海的范围。当然，这都不重要，眼前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盈袖一直注意着地面，甚至不惜在他们经过的地方都铺上一层薄冰。不幸的是，危险来自天上。在穿过一条裂缝时，突然上方砸下一块巨大的冰块，司机当场死亡，盈袖根本来不及反应。

直面死亡让安安受了不小的惊吓，他哭闹不停，几度晕厥。为了防止这孩子最后惊惧而亡，盈袖选择了用法力让他睡着，删掉他的记忆。然后就地取材，用车上备用的防护服修改出了一套合身的给安安穿上，之后带上他们的东西，离开车子，来到裂缝之上的一片平整地面上，发出求救信号，再重新唤醒安安。

“姐姐，我们在哪儿啊？”安安好奇地左顾右盼，他先是望见了无边无际的冰原，然后低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哇，好多冰啊。喔，防护服！安安姐我是不是好酷。”

“酷！”轻轻敲了一下安安的头盔，盈袖假装苦恼，“姐姐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具体在哪里，好像是上海的边儿上。安安你乖乖的，我们站在这里等一会儿，马上就有车来接了。”

“好。”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好转移，在他现在的记忆里，他在和妈妈通过电话之后就一直睡着，直到现在，所以，他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转车，就像在地下城里从一个环路公交转向另一个环路公交那样。

好像全世界都需要救援，发出去的求救信号迟迟没有反应。在被盈袖哄着堆了两个雪人来转移饥饿之后，安安终于忍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

发出信号整整两个小时之后，他们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辆飞速行驶的车。盈袖赶忙跑到路中间挥手叫停。“我是杭州大学机械学院实习生，目的地北京济宁一号地下城，人员输送车中途损毁，司机坠亡，请求救援。”

“您好，这里是cn171-11救援队，我们即将前往苏拉威西进行救援，任务紧急，请您让开道路，不要妨碍——”

“我们已经在冰原里站了整整两个小时，氧气即将告磐，不管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都请您打开车门带上我们。”强势地逼停这辆车，盈袖声音哀婉，“这里还有一个不满四岁的孩子，我们等不到下一辆车了。”

车上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还好，车门很快打开。有人主动下来帮忙接过孩子。盈袖走到不远处，把她抢救出来的行李拎上，在一个白头发少年的帮助下上了车，车重新启动。

“谢谢。”随便点点头，盈袖开始拆卸身上的装备。

“谢啥，妹子你太客气了，认识一下，哥叫tim。”白头发少年一口京腔，吊儿郎当地站在一边儿耍帅，当然，帅不过三秒就被一个小姑娘给打回去了。“闭嘴，白毛！”小丫头长得软乎乎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淑女，她一胳膊肘就把tim推了个趔趄，然后转过头来对着盈袖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韩朵朵。”

“你好，姚盈袖。”这年头每一粒食物都弥足珍贵，没有奢望救济，盈袖借着箱子从手镯里把食物拿出来塞进了口袋，然后又从箱子里摸了个苹果地给她。“麻烦你给我倒一杯温水，这东西小孩子干吃咽不下去。”

“啊，好的好的。”盯着大苹果愣了足足三四秒，韩朵朵才反应过来，赶紧去车的角落里倒水，这种专门运输火石的运输车上，火石下面就是一个水箱，长时间的运输，足够火石把水烧开。

从那人怀里把安安抱回来，一层层细心地拆开他身上的装备，然后唤醒他，把温水泡软的食物塞到他的嘴边，甚至，盈袖还抽空给他用湿润的纸巾擦了个脸。把孩子安置妥帖，看他窝在温暖的座位上像只仓鼠一样开始吃东西，盈袖才有闲心抬头来观察环境和同伴。这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王叔？”盈袖忍不住抚掌莞尔，“我的天，这可真够巧的，你们家皮小子偷偷钻进箱子里跑了出来，王婶儿让我把他送过来给您带回去，我还想着过几天给您拨通讯码呢，谁能想到就在这儿碰见了呢。”

王磊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就在不久前，他还在为杭州一号地下城的毁灭、为他老婆孩子的去世失声痛哭，没想到。直勾勾地盯着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被照顾地很好的娃娃，王磊颤抖着手，站在原地不敢眨眼，他多怕这一切都是他思念心切下产生的幻觉。盈袖的呼唤就像是解开他封印的一道咒语，让他醍醐灌顶，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真实。他几乎是踉跄着跌倒在这娃娃面前，害怕吓到他，王磊克制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爸爸，男孩子的头不能随便摸的。”安安扭着身子躲到一边。王磊就蹲在那里，面上带笑，无声痛哭。盈袖一脸莫名地看向其他人，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杭州一号地下城塌了，里面的人，都不在了。”一直跟在王磊身边的卫生员周倩眼中含泪，哽咽着解释，“队长以为嫂子和安安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