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
还没等盈袖再说些什么,刚转过身去的贾教习惊呼一声,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教习都跪了,张妼晗她们自然跟着跪了一地。
盈袖还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借着张妼晗的眼睛,看着那个大宋最有权势的男人亲自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地走到近前来,全然忘记了去追究张妼晗为什么敢于直视君颜。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还求什么啊,之前求了那么久,全然是求了个寂寞。果然诸天神佛都是狗屁,一个个忙得很,没空搭理芸芸众生。
盈袖干脆把手放下来,腿也伸直了。她心意一动,便有一把椅子凭空出现在了身后。
理好有些褶皱的衣服,她端庄坐下,打算一会儿万一大祸临头,好指挥着张妼晗见招拆招,度过这一劫难,这可是一场硬仗!
她这充足的准备终究是错付了。
当今果然是个脾气温和的帝王!
盈袖就那么看着他不仅没有怪罪,还主动帮着开脱,告诉贾教习千万不要责罚这些跳舞的小姑娘。
“官家宽仁。”贾教习感激不尽,虽然她本就打算雷声大雨点小的轻轻放过。可遇到了官家,就是为了做做样子,也要惩罚一二,以示公允。
如今官家亲口饶恕,便是旁人问起,她也能理直气壮的说是尊了官家的旨意。
寻常人哪能常常得见君颜,这机会来之不易。贾教习哪能忘了她心尖尖上的张妼晗,便是没有其他好处,在官家面前露个脸也是好的。
她连忙回身,去拉张妼晗,让她上前来叩谢官家。谁知这傻不愣登的孩子突然冒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奴见过官家!”
一时间张妼晗成了全场焦点。官家也没生气,他拎着灯笼走过来,烛火照亮了张妼晗的脸,他仔细端详过后回答说,
“应该不会。”
“奴真的见过官家。”张妼晗努力争辩,重头讲起那个因为小白兔被老鼠咬死而引起的初遇的故事。
盈袖一听便明白,这个男人,就是张妼晗心心念念,并为之一头扎进宫里的那个人。
她看见了贾教习翻的白眼,也看见了官家露出的那个带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她叹了口气。
宫闱深深,偏偏这个最不适合张妼晗的地方,可能就要成为她一生的归宿了。
官家把灯笼放在地上,亲手将张妼晗扶起来,他意味不明的回答着张妼晗的问题。
“姑娘认错人了。”
可能是摸到了张妼晗身上单薄的舞衣,他把自己的披风取下来,披在张妼晗的身上。甚至带着一点儿疼惜地帮她系好了带子。
涉世未深的张妼晗,因为官家的矢口否认便痴了。她怔怔地看着官家,在他转身离去时甚至不受控制地往前跟了几步。
“我没认错!”她在心里喊着。即使官家说她认错了,婆婆也说她认错了,可她更相信自己,她就是没认错。
不是什么都会认错的。这个人,这张脸,对张妼晗来说不亚于照亮生命的一束光。谁会认错太阳呢?
“你没认错,可是官家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盈袖不是张妼晗,她看到的,是官家随着张妼晗讲述故事慢慢变得恍然的神情,是他那个心照不宣的笑,是他细心为张妼晗去系披风带子时轻柔的双手。
“盈袖,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是了,你看过我画的画像,你也认出他来了对不对。”张妼晗像是在窒息的前一秒抓到了一块浮木,不顾一切的追问。
盈袖又叹了一口气,她今天叹的气,比这几年加起来都多。
她还真没认出来张妼晗画像里画的就是官家,就她画的那团模糊不清的人形彩色墨团,就是神仙来了,也只能勉强认出是个男的来。脸什么的,根本看不清。
“不要犟着了,先跟婆婆回去吧。听我的,妼晗,我们等没人了,再慢慢说。你后面的那一群小妮子,可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几年相处下来,张妼晗已经很听盈袖的话了,她没有再声张,而是顺从地跟着贾婆婆回了所里。
已经是就寝的时候了,一进了门,贾婆婆便遣散了这班小姑娘,让她们回去睡觉。
“等等。”张妼晗听着盈袖说的话,叫住了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小妮子们。“今天的事,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我知道见了官家,你们都忍不住想要往外炫耀。我不管你们怎么出去吹牛,但是——”
她用锐利地眼神一个接一个地扫过她们的眼睛,“我要是听见谁在背后说我的闲话,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就全都去那个兰笤的队里,跟着她跳舞好了。”
“妼晗姐,我们保证不往外说。”这群小姑娘被看的瑟缩,不由得往一处挤,没一会儿就缩成了一团,看着可怜兮兮的,竞相表态。
“这样最好,我性子不好,丑话最喜欢说在前头。”张妼晗完全照着盈袖告诉她的来说,她教一句,她就说一句。连语气和神态都是一比一拓下来的。“你们都回去睡觉吧。”
小姑娘们呼啦一下全都散了。
“妼晗,你能耐了啊。”贾婆婆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张妼晗,她从没见过张妼晗这样的一面看着倒有些陌生。
这里就没有盈袖的用武之地了。只见张妼晗像一只漏了气的皮球,瞬间变回了乖顺可人的小可爱。
“都是婆婆教的好,妼晗愚笨,耳濡目染,也跟着沾染了一二分。今儿不过是婆婆在旁边站着,妼晗狐假虎威,才能震慑住她们。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张妼晗亲昵地拉着贾婆婆的手臂,情绪有些低落。“婆婆,妼晗不跟您客气,我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我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那你还等什么呢,赶快回去睡吧。”贾婆婆顿时什么都不想问了,推着她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