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不仅会对她产生占有欲、还会想要让她过得更好。
——景扬的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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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蔷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景扬就坐在前排中间等着录制了。
之前他向节目组又要了一份完整的剧本。
闲着没事干,他便靠着一点微弱的光开始读里面的故事。
说来好笑,明明上学那会都没这个认真劲儿。
可他再去读这部剧本的时候,就不只是看见温蔷喜欢那个人的那些琐碎心事了。
他还看见了她的多愁善感。
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人会有这么多复杂细腻的感情。
起初导演说拍这一段只需要他一个人就行,可后来,鬼使神差地,他邀请了村里的其他居民。
他认为温蔷的演出,即使只是走剧本,也应该要热烈、引人注目。
她的胆怯完全来自于不自信。
这是错误的。
不应该继续。
所以要很多人来观看她的表演,要让她学会克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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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结束,录制也跟着结束了。
底下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温蔷唱完后深深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匆匆朝后台走去,压根不敢看台下有多少人。
其实还是不敢看景扬。
明明已经锻炼了这么久,对视的时候依旧丢盔弃甲。
她想,应该是自己今天化妆了的缘故。
越是精心打扮,越是怕惹人眼球。
刚回到工作间,就有人对她说,“待会你们组还要拍一个关于‘心动’的片段,你先去把这身裙子换下来吧。”
“好。”温蔷应着,便进了更衣室。
刚褪下裙子,她就发现了一件不好的事情。
她要换的衣服还在外面!
“温蔷,你换好衣服之后就坐在这里等一下造型师吧。”工作人员说道,“我先出去跟他们对接一下。”
“尽量快点啊,他们应该马上就来了。”
“诶,请等一下——”温蔷急忙想叫住她。
奈何她似乎没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门就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她走了。
叹了口气,温蔷只好把裙子重新套上,这裙子设计挺复杂的,之前是有人专门帮她穿的,这会儿她一个人根本搞不定。
无奈,她伸出脑袋往外面环顾了一下,周围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而要换的衣服就放在梳妆台前面的凳子上,是一套蓝白相间的校服。
不是很远。
她咬唇,一手托住胸口,一手提着裙摆朝那边走了过去。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人蓦地撞入她眼帘。
温蔷整个人一激灵,抱着衣服的手不自觉地就跟着松懈了一刻。
没绑固定带,抹胸裙也跟着滑落了下来,胸前的两处饱满显露了些许。
阴影高光,明暗交接,浅浅沟壑引人无限遐想。
温蔷原以为是刚才那个姐姐,现在见了来人,愣了几秒,然后迅速拿衣服把自己的胸口盖上,脸涨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快转过去!”
“......”
“抱歉。”
景扬很快就别过了眼,饶是什么场面都见过,但这会还是有一瞬顿住。
刚刚的画面是视觉冲击。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温蔷看得这么多,因为是冬天,她总是把自己裹得厚厚的,白天穿着浅色羽绒服只露个脸,再就是晚上穿珊瑚绒睡衣,依旧包得像个粽子。
不经意的瞥见,倒有点好奇她夏天的模样了。
“好了吗。”他问。
温蔷回头看了他一眼,抱着衣服就往更衣室去,到了里面才闷闷“嗯”了一声。
她有些懊恼,自己也太敏感了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还因为这点小事就大惊失色的。
最后穿戴完毕,她打开门,最后定定的站在景扬面前。
温蔷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造型师他们还没有来吗?”
“早就来了。”景扬顺势倚在门边。
“怎么没看见呢?”
“你眼前的就是。”
“?”
闻言,温蔷更加疑惑了,睁着水蒙蒙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还不明白吗。”
景扬撑起身,“你的造型师是我。”
“这也是导演安排的?”
景扬细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这时门口进来了几个摄影师,温蔷突然就懂了,她立马噤声,径直坐在景扬前面的椅子上,“那就麻烦你了。”
“景托尼。”
早在温蔷坐下的时候景扬就开始懒懒伸手把她陷进毛衣里的发丝缠绕着拉了出来,闻言,他勾了勾唇。
还真是现学现用。
景扬没给女生绑过头发,导演叫他只用扎个马尾就行,他觉得这是最简单的,没什么技术含量。
现在却有点打脸。
温蔷是卷发,梳起来会有不少的结,景扬的动作不算轻,给她梳的时候甚至有些粗鲁。
温蔷轻轻“嘶”了一声,秀眉微微皱起,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景扬一眼在镜子里瞥见了她的反应,“疼就说出来,忍着做什么。”
“疼。”
他话音刚落,温蔷如释负重,毫不客气地接话,声音微软,“你轻一点。”
“......”
见她面色潮红,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紧张,也许是真的弄疼她了,景扬敛起懒散,道了声,“好。”
最后的成品是一头松松垮垮的马尾,虽然不是很完美,但也没什么影响。
温蔷照着镜子,看着自己,抿了抿唇,仿佛真的看见了自己高中的模样。
景扬道,“果真是个乖学生。”
他看着镜子里的她,“如果我们以前是同学就更好了。”
景扬的话如同窗外的柳絮,丝丝飘落在温蔷的心底,铺上层柔软。
她微愣,想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再转眼,景扬也换上了校服,黑眸黑发,少年依旧意气风发。
温蔷忽然就明白了,经年的遗憾随着岁月流逝已有了痕迹。
突然就好想去到他的学生时代啊,即使他走到哪都是闪光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喜欢他的人如过江之鲫,她也想去触碰他曾经的少年气。
“对啊。”温蔷后知后觉道,笑了笑,“如果我们以前是同学就好了。”
景扬以为她没听到或者充耳不闻,没想到她还会认真回答。
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心仿佛都塌陷了一块。
“嗯,不过现在也不迟。”
景扬笑着拉了下拉链,指尖都是她头发上残留的馥郁香味。
他问,“你的洗发水是什么味道的?”
“玫瑰花。”温蔷愣了愣。
“不是蔷薇吗。”他还是笑。
“不是。”回避着他的眸,她道,“我其实不太喜欢蔷薇。”
景扬想问“为什么”,但看见她又恢复那幅鸵鸟样,忽然又不想问了。
“挺好闻的。”他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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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拍摄地点是在教室,节目组布置得很逼真。
温蔷和景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三三两两的群演了。
导演很忙,见了主角来了就喊着温蔷,“这一段不长,跟刚才的重合度很高,温蔷你是编剧,你简单跟景扬讲一下吧。”
“好。”
趁着大家还在收拾,他们走到最后一排的木桌上坐着。
乍一看真的像是成为同桌了。
温蔷把头发别在耳后,翻了翻剧本,然后指着一处给一旁的景扬讲,“等会有老师叫我的名字,叫到第三次你就回头看我。”
阳光从细细枝桠钻了进来,穿过玻璃投到温蔷瓷白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温柔。
她讲解的时候很认真,在景扬眼中那张红唇一翕一合地动着。
倏地恶趣味从心里溢生。
景扬侧过眼,哼笑道,“叫第一次的时候我就想回头了怎么办。”
“不行。”
温蔷杏眼圆睁,回答得斩钉截铁,在剧本这上面她向来分外上心,“必须要按照要求去做。”
“啧。”
景扬越挑逗越上瘾,“用不着这么墨守成规吧。”
“什么墨守成规,对待工作就是要严谨。”
“温老师,你可真严厉啊。”
“景同学,你可真不懂事。”温蔷干脆以牙还牙。
景扬兴致更加高了,他看着眼前的温蔷,执拗得不行,坚持自己,偏偏却不敢看他,“怎么不懂事了?我这不是还叫着你老师么。”
“而且还很不听话。”温蔷有点生气,没正面回答他,感觉他太不正经了。
“......”景扬笑,“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可真是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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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景扬还是听话了的。
拍摄开拍之后,一道上课铃立马急促得响了起来。
彼时景扬坐在正中央,腿懒懒踩着前面的凳脚。
好像他到哪里,永远都是处于正中央。
温蔷扮演的是一个匆匆来迟的学生,等她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几分钟了。
她偷摸着从最后一排钻了进去。
“温蔷。”
此时老师正在点名,刚好点到温蔷的名字。
隔着很长的距离,中间是乌压压全是人。
“到。”她直起身去应着,由于跑着来气都还没完全喘上。
“温蔷。”老师似乎没听见,继续叫着她的名字。
“到。”温蔷捂着上下起伏的胸口,又应了一声。
她声音太小,嘈杂的人声将她湮灭。
“温蔷。”老师又喊着。
这是第三遍了。
景扬这时也恰巧回头,两人的视线再次完美对上。
是最显眼和最后排的交汇。
温蔷慌张地垂下了眼。
一瞬间,景扬某处模糊的记忆再一次变得清晰起来。
好像他上大学的时候也遇到了和这相似的一幕。
有一个女生迟到,老师拿着名单喊了好多遍她的名字。
那时大家都在看笑话,说女生胆小老师耳聋,他那时无聊地转着笔,对他们的话一笑而过。
正当老师喊第三遍女生的名字时,有人在他旁边说了句——
“我艹,这女的声音好软。”
闻声,他也好奇跟着众人一起转头,不偏不倚看见了一双惊慌失措的眸子。
正如此时。
好多关于大学的画面接连而至,断断续续的,逐渐拼凑了一个完整的记忆,长在他心里成了一个或许。
“咔!”导演的声音把在场所有人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这两段戏的对视太绝了,你们配合得也太好了!”
“真是天生契合的一对啊。”
每每录制完,导演都毫不吝啬对他们俩的夸赞。
“好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导演拍了拍景扬的肩膀,“晚上再来大厅,届时还有一个小活动,让你们放松放松。”
“行。”
景扬道,单手提起道具书包,回头望着还杵在原地的那个人,这一次是他喊她的名字了,“温蔷。”
清清楚楚,完完整整。
她抬头,看着景扬靠在桌子上,身上仿佛覆了层光。
他的声音紧劲有力,穿透性十足,正像她几年青春里遗憾、缺失的一页。
“走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