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有意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疼痛不已，就像是被人放在车轮下面碾压过一样，浑身酸软没劲，喉咙就像充血了一样难受。

她微微睁开眼睛瞬间就感受到了不适，她的左眼被纱布包扎了起来。

周围的灯光很暗，黎漾睁眼看了看四周，身边没有一个人，手上还输着液。

她又躺回去了，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好像这段时间以来，她进医院躺在病床上的次数比她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太阳穴一疼，思绪又回到了那天，黎漾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她记不清了，只记得，小女孩昂首挺胸的站在甲板上，哭红了眼睛，手里拿着燃着火苗的打火机，但是黎漾却救不了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了自己面前。

黎漾自认为自己对死亡已经免疫了的，就算自己杀再多人的她都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但是这些年，想着当年那三个小孩，她还是会夜不能寐，想着那个间接因她死亡的黄小丫，她心里还是会难受。

周周，黎漾都还没有真正的理解到她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黎漾都还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怪她。

“扣……”病房的门开了。

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又哭了？”季听笑了一声。

黎漾皱了皱眉，咳嗽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季听站在橱柜前面摆盘，“我不来你小命都得没。”

黎漾用手将床摇了起来，坐起来看着季听。

季听其实长的很瘦，就只是比黎漾高一点，一头栗色的短发再配上长得十分少年感的脸。

半响，黎漾说了一句，“谢谢你，季听。”

站在橱柜旁的季听手一顿，是从几年前两个人的关系开始好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就没有再说过什么感谢的话了，但是彼此都是记得的，是觉得没必要。

“这几次我上医院，总是第一眼看见的人就是你，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季听还没有回过神就听见黎漾继续说。

“总是义无反顾的赶来救我。要不是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有人，我还以为你暗恋我。”黎漾话锋一转，就笑了笑。

季听端着托盘过来放下，又为黎漾放下小桌板，接着把白粥和一些清淡的小菜摆上去。

黎漾看了一眼，没什么胃口，但是对上季某人那想杀人的眼神，她又不敢再说什么。八壹中文網

只好拿起勺子开始舀白粥喝。

季听隔壁的病床上，低着头叹气，“萧煦和那个少年在隔壁房，萧煦醒了，应该一会儿就会过来，那个少年还睡着，目前，还不能推测他多久能醒。”

黎漾的手指一顿，喝粥的动作停下了，“什么意思？”

“负责他的医护说了，没什么外伤，预计来说应该比你先醒的，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醒。”季听解释。

黎漾放下勺子，抬眸看他，“江焕怎么样了？”

季听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江焕，你跟他？”

黎漾眼神暗了一下，“他受伤是因为我，帮我挡了一枪。”

季听拿旁边的矿泉水起来喝了一口，“目前，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黎漾手一紧，差点将摆放在病床之上的小桌板碰倒。

季听连忙站起身来，将小桌板重新收拾了一下，“你好好休息就是了。”说完就离开了病房。

黎漾怔然的看着天花板，人生第一次觉得爱与恨是那么难以界定。

第一次觉得情感这种东西是这么棘手。

江焕……

顾轻……

一个是跟自己的母亲脱不了干系的人，又总是对自己说让自己相信他。

黎漾自己都没发现她自己已经在心里疯狂努力的给江焕找他这么做的理由和借口，从而让自己能够在自己心里对他为自己挡枪之事消散那么一点点愧疚感。

另外一个的父亲又是亲手将黎漾和黎漾的母亲送进万劫不复的境地的人。

她到底改如何抉择。

在这一件一件摆在她面前的事情，没有一件是能够明确的指名方向的。

黎漾，迷茫了。

军区医院一整夜灯火通明。

黎漾自从半夜醒过来之后便一直没睡。

早上季听没来，是萧煦来的。

病房的窗帘是拉开的，黎漾能够通过窗户看见外面的景象。

不知不觉，秋天已经快过去了，外面的树枝之上一片叶子都没有，黎漾已经猜到了下面应该是满地枯黄的落叶，说不定还能遇见一两个正在洒扫的人。

萧煦穿着黑色的外套，他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小点。

今早已经有医护人员来给黎漾拔针，又做了一次检查，确定没什么大碍之后黎漾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在病床上坐着，面无表情，整张脸苍白不已，只有左眼的红色格外惹眼。

萧煦站在病床旁看着她。

过了不知道多久，黎漾才说了一句，“周周的事，我很抱歉。”

萧煦低下眸子，“她不怪你。”

闻言，黎漾竟然很奇异的笑了一声，萧煦抬眸看她。

这个笑声透露出一种凄凉的感觉。

她笑，但是并没有说话。

萧煦像一下子想起来什么一样，站直身子，“周周的那个手表在你这里吗？”

黎漾的目光一下子就聚焦在了一起，连忙站了起来，她站起来走到了小橱柜那里，打开，里面确实有她之前穿的卫衣。

而旁边就静静的躺着一只黑色的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