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天恐怕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打仗就要死人,阵亡的将士家眷确认消息之后,恐怕不是那么好过的……家人尸骨无存,战场马革裹尸,不是说说而已,千里之外作战,尸体挖个坑埋了算是不错的。若是战败来不及收尸,曝尸荒野许多天,也是实属正常。
此时的郑珑想起了王真,心中感叹一声,便想着等自己安顿下来之后,便去王真家中。
……
从上午到傍晚,小月便被母亲牵着手,一直在南门内等着。一大早娘俩就听说朝里去了很多人,迎接班师回朝的大帅率领的禁军。
今天的太阳晒了一整天,上京街头热得像蒸笼。小月被母亲死死的牵着小手,生怕人多冲散了她们母女,在城门里面,一侧的一棵柳树下烘了一整天,小月那可爱的小脸都晒得通红,鼻尖上早已沁着汗珠,母女两身上腻呼呼的全是汗。
但是她们在这里却是不敢离开半步,甚至是连午饭都没吃,渴得不行了就在街边喝了一碗凉茶水。母女二人几乎感觉不到炎热,因为母女二人心里有更强烈的感受——担忧。
小月虽然才十岁出头,但许多事情她都已经懂了,她知道如果等来的是自家爹爹阵亡的消息,对自己家来说,那便是这个家的天塌下来了。
柳树下的母女二人正是王真妻女,王真曾经来信给她们说过,若是大军凯旋,他也一定会随大军回来。
张君如今早上已经提前进城,这会已经来到了南门迎仙巷,张君如在迎仙巷一家小饭馆暂时落脚,李阳君曾交代让他等待郑珑到来。
所以,这王氏母女二人并不知道王真早已经离开人世。
及至晚霞升起,终于有军队开进城里,默默等候在道旁的人们顿时哗然一片。有的人已经在行列中找到了自家的男人,又蹦又跳地挥手大喊,完全不顾军纪,许多百姓用碗盛茶水和粥让将士们解渴。
武将们没有过问这样的乱象,毕竟已经到京师了,天子脚下还算治安良好,如今情景却也是人之常情。
有个老妇被一名军士认出,告知他某某战死在了河至古城攻城之中,老妇顿时跪在路边呼天抢地,大哭:“俺的儿啊……”
郑珑刚刚进入城门,不等李阳君差人给他安排住处,也不等王剑正在犹豫是否要将他叫到自己租的小院中住下,陆浩波却已经骑马等在了路边多时。
陆浩波知道郑珑在上京城内无亲无故,没有落脚之处,等在这里,是来请郑珑到他家暂住的。当然,郑珑也可以住到军营之中,或者住进驿馆、客栈,但今夜即使是寻常军士也是回家的,不管是待在军中,还是驿馆、客栈,岂不显得太过孤独可怜了一些。
以自己与陆浩波之间的关系,郑珑也不矫情,告别了军营的熟人之后,跟着陆浩波,向后者家中行去。
……
小月和自己的母亲伸长着脖颈望着军队的人群,然其脸上的担忧已经达到了极致,轻轻喘息着,瞪大眼睛,将所有从自己眼前经过的军士一个一个挨着看,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是漏过一人。
但是,结局注定是要让她们失望,且伤心欲绝。当大军全部进城,好长时间,都不见有人进城之后,此时她们母女脸色惨白,且是内心暗伤无声的流着泪回到了家。家中病情刚刚好转没几个月,等在门口的王真老母,看见只是小月母女二人到来,而自己儿子没在其中,再一看小月母女的面色,顿时爬在门口哀嚎起来。左邻右舍闻听,无不感慨同情,有几家关系亲近较好的,纷纷出来劝阻。
王家斜对面有一座两进小院落,住在其中的一名中年男子听到动静之后,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便心中大喜,强控制自己脸上不要流露出来,低着头,匆匆离开。
……
户部是六部之一,所谓六部。分别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吏部:负责官吏的管理,考核,升迁等
户部:有十三个司,分别管理各地的收支与报销
礼部:主管国家凶吉大典,教育与考试,招待外宾,宴劳功臣等
兵部:管理天下军政(军令由五军都督府管理)
刑部:管理天下刑名。
工部:管理建筑、后勤、水利、制造等
所以,六部最高长官便是当今天子,马立飞是兵部左侍郎,陆飞宇是户部左侍郎职权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仅次于兵部尚书,但身份地位已是极高。
此次大军北伐,后方粮草筹集运送,便是由陆飞宇一手操办。治事能力之强,可见一斑。
陆家大宅不算很大,然上京城人口众多,房舍鳞次,高低宽窄相间,建筑十分密集,可谓寸土寸金,陆家大宅比起地方豪族大宅占地二三十余亩,建的深宅大院要小的多,但是整个院落显然出自高手名匠,一树一木,一亭一桥都精心设计,有效地利用了每一分空间和土地,一步一景,处处品来皆见风景。
此时,天色已晚,郑珑到陆家时,早已过晚饭时间,但陆家自然早有准备,特意为郑珑开了一席,陆浩波和郑珑二人吃喝之后,前者便带着郑珑向后院走去。
这会已经看不清院中景致,陆家两个家人提着灯笼走在左右两边,陆浩波与郑珑一路说着话儿,绕过一个颇为雅致的庭院,便到了正北方一个幽静的书屋。
陆浩波早在中午便随李阳君回到了上京城内,也早已见过了自己父母家人,此时带着郑珑,却是要拜访一下自己的父亲。
陆浩波向书屋恭敬施礼,说道:“父亲!孩儿回来了,还带了朋友过来。”
房中稍静刹那,只见一位身着便袍布巾的清瘦老者从门中走出。
正是户部左侍郎陆飞宇。
不及细看,郑珑连忙趋前一步,长揖施礼:“晚辈郑珑,见过陆伯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