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因为吕燕环的关系，他也十分抵触顾明。

他走到驴车前，挡在了顾小言的旁边，从而遮住了顾明的视线。其实，他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慌，毕竟，顾小言是他的女儿，他刚刚下手太重，把顾小言给打昏了。

“她……在睡觉。”

顾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推了一下眼镜，“这么巧？你们也进城啊？”

陆衍嗯了一声，“你们顾家的喜事，周围都知道了，敬言和业言验兵，通过了，是大喜事，马上就要去部队了，你怎么还有空在这边转悠？”

这种看破不点破的事，顾明还是十分佩服的。

陆衍这样问，无非就是在间接的告诉他，刚刚所发生的事，他没有看到。

顾明叹了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陆衍，我相信小言没有看错你。”

陆衍没想到顾明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点都不像是顾小言那样，对着他们持有那么强烈的反抗意见。

——

顾小言迷迷糊糊中，看到了头上的一抹红，等到她睁开眼，才看到是一把红色的喜伞，遮到了她的头上。

她微微一动，周边都是零食，那个烤肠的香味直直的往她的鼻孔里面钻，她几乎想都没想，一把就抓了过来，果然是烤肠。

“哇，烤肠！”

顾小言叫了一声，然后，下一秒啊呜一口就吃了起来。

她这一口下去，陆衍和顾明两个人同时对着她，投去了目光。

顾小言鼓着腮帮子吃了两口，就对上了他们两个人的目光，陆衍在，她还没有太大的惊讶，可他竟然跟顾明在一起？

顾明是谁？顾小言的亲生父亲，一个不要原主的亲生父亲。

顾明见到这个女儿，他有愧疚，自然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小言，爹……爹这是进城办了点事，刚好碰到陆衍，说了两句话，你……你喜欢吃零食？馓子怎么样？爹去给你买。”

顾小言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父爱，尤其是在原主的认知里，只见顾明掏出刚刚卖掉小板凳的钱，就给她买了半斤糖馓子过来，“甜的。”

顾明伸着手，在空中，唯恐她不要似得，还从脸上挤出一个笑意，“给你的，你吃。”

陆衍看着顾明的举动，一般从眼中流露出的感情，都是真的。

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这一刻，陆衍是相信顾明的，他是真心地那种父爱。

顾小言看到他是从摊位上买来的，对于她来讲，顾家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就算是她不喜欢吃甜食，那给陆家的两个小家伙吃，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改变，她这个‘坏女人’的形象呢。

她伸手接了过来，歪头就看到了车上的很多零食，不过，大多都是饼之类的。

顾小言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些肯定是陆衍买来的，因为，上一次，她就要了这些吃的，这会儿，都是千层饼之类的。

“两个哥哥验兵，通过了。马上就要去军队了，爹怎么会有心情在这？”两个哥哥也是幸运，只要离开吕燕环，什么都好。

顾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验兵是好事，这不是你弟弟宝言生病了吗？你妈一直在照顾他。也没空去操办，你两个哥哥的事，你两个哥哥去部队的事，就让你外公去了，爹，这是进城办点事。”

顾小言听到弟弟顾宝言生病了，吕燕环在照顾，那就是说，吕燕环今天根本就没来漫水河？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儿怎么熟悉，前面不就是文工团嘛！

陆衍为自己的鲁莽，打昏了顾小言而感到一丝愧疚。

“这是文工团？”

陆衍知道顾小言认字又识字，正要过去解释，就看到顾小言从驴车上下来了。

“嗷嗷，我有事去找一下李团长的。”

顾明看到她跑的又急又快，他有些担心，“小言，你慢点跑。”在他眼中，他只有这一个女儿，即便是吕燕环不喜欢，可他知道，他真的有一个女儿，叫顾小言。

陆衍看到顾明追过去了，他快速的栓好驴车，把那些零食都盖在了蒲草下面，也追了上去。

顾小言找到了李团长，李团长笑着把上次她的演出费都拿给了她，“诺，一共是52块两毛七，都在这里。”

顾小言拿到钱，快速的装好，出了李团长的办公室，就看到正在寻找自己的顾明和陆衍。

“我在这儿。”

“小言啊。”李团长叫住了她，“问你个事，你们漫水河那边，有没有木匠？就是能做木工活的人。咱们团里，要打架子，做台架这样的糙活，要找个能干的人来干。对了，工钱不会少的，只要他人能来，咱就按照单位的工资给。嗯……这样吧，多给点20块一个月，这毕竟有点力气嘛。”

陆衍想了，其实陆父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他父亲的那个腿脚，真的就不合适了。

顾明就是个木匠，他以前就在文工团做过，就是这样才追上的吕燕环，要不是世道变迁，他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我可以。”

李团长盯着顾明看了看，“你就是木匠？”

顾明两步走向前去，“刨木，削木，整木，我都行，也会做木凳，木椅，柜子一些家具，架子是最基本的，我都会。”

“那行，你跟我来吧。我们文工团这边的戏台，要做个能移动的木架，你来看看。”

顾小言呵呵笑了两声，她也没阻止，顾明有点事干，也好。

她现在有钱了，小腰杆子也硬气了许多，“今天把李寡妇她们母女接出来，咱们去大吃一顿。”

陆衍看着她，“不是给你买了这么多吃的。”

顾小言从怀里掏出五张大团结，还有一些毛票，在陆衍眼前一晃，“没看到吗？姐姐我赚钱赚钱啦，去请你，以后你跟我混啊，少不了你吃喝，养你哦~”

陆衍嘴角狠狠地一抽，尤其是看到她迈着那个欢快的小步伐下台阶的样子，他用的到她养？

“你走慢点，当心摔到，把牙磕了。”

顾小言指着旁边的糖葫芦瓜子，还有糖果，“这个来俩，这个，这个来两斤。”

陆衍不由得摇了摇头，然后，他走上去付了钱。

顾小言看着他，“我有钱，你有啥？”

陆衍嗯了一声，“回车上坐着，别动。”

顾小言看到他果真买了糖葫芦，瓜子，糖果，她盯着陆衍，“我都说了，咱们盖砖瓦房，用陆团长的钱，这个买小糖果之类的，不用花人家的钱。”

陆衍解开驴车的绳子，“他的钱是他的钱，我再也不会动了。而且，我也把动了他的钱还上了，还给你存了一张折子。”

陆衍拉着驴车走到人少偏僻的地方，把那张百元存折递给了顾小言。

顾小言看到上面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你哪来的钱？”

陆衍看着她，就在你昏睡的时候，发财的。可这话，陆衍自然是不能说的，“你是我的福星，我带你出来，就发财了。还有，我们先盖房子，我爹给你做的那个梳妆台，明天，我要带到城里来，有人花了130买它，今天给了定金。”

顾小言吃着糖葫芦点了点头。

“还有……就是你的那张……特殊的票子，被一个中年妇女强行买走了，给了我20元钱，想拦都拦不住，我又不好在大街上跟一个妇人拉扯。”

“特殊票子？”顾小言吐了一个山楂核，“什么特殊票子？”

陆衍红着脸，伸着大手在她面前比划了一番，“就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咳咳……那个……反正，你说嫁给我之后，要用的。”

“啊？我有说过吗？”

陆衍看着她低着头，一边吃糖葫芦，一边用嘴咬袋子，撕包装的架势，根本就无所谓的样子，他一个大男人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可又怕顾小言到时候想起来，开用了，拿他出气，他找不出来。

于是，他小声的说道：“就是你……你克扣李寡妇的那张特殊票子。”

“呃……”顾小言淡淡的应了一声，“啊？”忽然，她又抬起了眸子，把陆衍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缩了回去。

“我没说卖，是那个大娘她非要买，强行塞给我20块钱，在大街上，我不好跟他拉扯。我真的……”

“20元？这么值钱的吗？”

陆衍：“……”

他实在搞不懂顾小言的这个脑回路？

“你确定是20元？”

陆衍看着顾小言那双圆溜溜的黑葡萄眼，他试探性的点了点头，“嗯。”

顾小言眼珠子快速的转了转，“那这样的话，咱应该好卖呀，一张就是20，两张就是40块，卖这玩意儿挺好。阿衍，我告诉你，我克扣李寡妇就是为了让她不痛快。其实，我不单单克扣她的，我这边还有杜琪红的，吕书美的，王家那八婆的，刘家那婶子的……”

陆衍看着她小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数着，他不由得以手扶额，他是不是不该，实话实说？

这就算了，更让他头疼的是顾小言的最后一句。

“明天，我都给你，你拿来一起卖了吧！这样，咱们的钱就更多了。”

陆衍:“……”

明天？让他来卖那玩意儿？

天！他现在怎么有点害怕——明天了呢？！！！

顾小言！！——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顾小言，我告诉你，这有损男人尊严，你懂不懂？再说了，大街上哪个大男人卖这玩意儿的？”

“你今天不就是卖掉了一张，而且，价格我也满意。这样多好，我有票，你能出售！”

“我……”

“行了，就这么定了。”

陆衍黑着脸的看着顾小言敲板！

“最后一次，以后别让我干这种事。”

顾小言看着陆衍这个义正言辞，老气横秋的模样，她很是‘认真’的配合着点了点头。

“放心！”

俗话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才不管陆衍说的是第几次呢？

一路上，陆衍牵着驴子都不跟她讲话，顾小言一边吃一边看着城里的四周，她也不跟他计较，陆衍把她打昏的事。

等到了医院的门口，陆衍快速的把一些零食藏了起来，剩下的放在外面，还对着顾小言叮嘱道：“这些是给小娟那孩子吃的，里面的都是你的。”

顾小言噗的一下，吐掉了最后一个山楂核，她拍了拍手，“把我爸买的甜馓子也给小娟吧，就当他是为了我妈还给人家一点点的人情了。”

陆衍没有多说什么，就去了医院。

没一会儿，李寡妇抱着孩子，跟着陆衍从医院里走了出来，等到她抱着孩子来到驴车前，看到顾小言时，脸上明显带着不悦。

女人之间的那点心思，顾小言一眼就看穿了，“上车吧！这是给小娟的零食。”

孩子看到零食还有糖果，自然是高兴地，伸着手就要去拿，李寡妇也没多说什么，把孩子放在了驴车上，她瞥了顾小言一眼说道：“你是替你妈赔偿我们家闺女的，你做这些都是应该的，别以为给点小恩小惠，我就能原谅你。还有，你以后有个什么事，别总往陆衍家跑，你自己家的家事，干嘛要连累别人。”

尤其是后面‘别人’这两个字，李寡妇加了重音。

这就是明摆着再告诉她，陆衍是别人。

陆衍见不得顾小言受气，他解开了驴车赶着驴子向漫水河的方向走着，等离开了医院很远很远，他回头对着李寡妇问道：“医生说，小娟的头没什么大事了吧？”

“没有了，已经拆线了，以后都不用来了，在家吃点药就行了。陆衍你来回跑，真的太累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对了，小婷在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还是挺担心她的。”

家里？

这话说的多亲切，搞的她就跟陆衍，是一家人一样的。

“孩子没事就好。”陆衍说道。

“是啊，这得亏了是我们家小娟福大命大，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顾家能来人接我们出院，也算是有良心了啊！”

李寡妇说着这话，又瞥了顾小言一下，然后，对着陆衍说道：“陆衍啊，等回家之后，你去抓鱼，我炖个鱼汤，咱们请顾小言吃顿饭，这事就这么了了吧！”

顾小言轻笑了一声，她刻意往陆衍身上一靠，陆衍唯恐她掉下去，伸手扶住了她。

陆衍这个宝贝她动作，看的让李寡妇眼皮子直跳。然后，就听道，顾小言说：“我的男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指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