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言抹了一下嘴巴，然后，哼了一声，扭头往回走。

陆衍怕她再次摔倒，一个劲儿的小心翼翼的守护着，直到再次把她送到吕家东门口。

陆衍看着顾小言进门时，他张了张口，“小言，你……别多想，早点睡。我明天，明天一早就给你送新的发夹。”

顾小言不知为什么，眼中竟然又一次有了泪光，她难道是真的喜欢上这个陆衍了吗？

不，或许只是正常的情绪反应吧！

她现在最主要的是在这个时代，做回她自己，找到属于她的价值和目标。

陆衍在吕家门外站了好久，才回到陆家，他刚一回陆家，陆父的脸色就变了下来，“你送李寡妇，怎么送了这么久？顾小言来过了，在这边坐了大半个钟头，腿都快要被蚊子盯出洞来了。”

陆衍脸色就更不好看了，要不是李寡妇这几天没有回家，家里的缸里生了虫子，他也不会帮忙刷水缸，帮忙压水，打水弄这么久？

现在，听到陆父这样说，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他快速的揪了艾草，放在煤油灯下炙烤。

陆父看着他，“你现在才想起弄艾草，等你把艾草送过去，那顾小言还能要啊？她还能接受你？这李寡妇也是，留你这么长时间。老大，你……你你……你既然接受了顾小言，咱们家就要承认，别管以后怎么样，那至少也维持一点名誉。今天晚上，那是李寡妇死乞白赖的赖在这边不走，又加上两个孩子闹腾，爹是没办法，你看看就像是你今晚那样说李寡妇，爹都没拦着，你还看不出来嘛！这要是放在以前，爹早就轮棍子不愿意了。”

“李寡妇家水缸里生虫了，我把水缸的水，清理干净，又是给他打的新水。”

“爹是你信你，可那顾小言等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她后来就走了，她咋想，爹就不知道了，反正啊，爹说你去弄藤条了。她要是真的多心了，你就一口咬定，你去弄藤条了。可千万别说去李寡妇那儿了，不然，你的婚事就要黄了，咱们家本来就攀人家，人家年轻漂亮，又能治病，还识字，又黄花大闺女……”

“爹，你别说了，把那个柜子拿来，捆到车上，我明天进城卖掉。”

“啥？那是给你结婚留着的。人家真的要跟你黄吗？唉……虽说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那个顾小言也不至于，就这么没耐心，只是等了你这点时间，就要退亲啊。啧，她要是真的退亲了，你可怎么办？”

“爹，你在给我们重新做一个新的梳妆台，这个是城里人看中了，我先拿过去卖掉，咱们就有钱了，到时候，我拉一车砖头回来，起地基盖砖瓦房。”

陆父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真的？”

“嗯！”

陆父十分了解他这个大儿子，毕竟是他一手养大的，“成，这个梳妆台简单，爹两天就能做好一个，面肯定给整的平平的。只要是你能卖掉，爹就能做的出来。”

陆衍看着陆父，“爹，你在做几个小木凳，这玩意儿也特别的好卖。”

“这有啥，爹今天晚上就能做十来个出来，现成的平木板，太好做了。”陆父是个木匠，这可是他的老本行，以前都派不上用场，现在有人花钱要买，他肯定是乐意的很。

陆家父子两个人，一连续的加夜班，几乎忙到半夜一点钟才睡觉。

四点半的时候，陆衍就醒了，他早早的起床下河摸鱼，抓草虾，这玩意儿在这个时候人少，他能抓的多，他要早早的进城，赶紧把这些东西卖掉。

六点钟不到，他就装了满满的一大车，还怕村子里的人看到，特意绕了很远很远的路，他这会儿带着镰刀过去的，准备着路过野菜地的时候，砍上一大车，可当他赶着驴车越过漫水河的河水，往东边走的时候，看到了一辆自行车，专门停在那里的。

陆衍心想着，要是遇到熟人，他就说去看远方亲戚，车上的东西就是父亲让他托给远方亲戚送去的。

可当他的驴车靠近之后，看到了顾小言，“吁……”陆衍把驴车停了下来，“小言，你这么一大早……”

“等你！”顾小言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把一个信封全部塞到了他的手里，“拿去换钱。”

陆衍一脸懵逼的看着她，半响，他才解开信封，不解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满满的都是女人用的月经票。

她这是克扣了多少人的？

“顾小言，你……”

他的脸不由得红了半个天，这个家伙，怎么这样？

算了，他昨天也是答应过她的，能卖的就卖掉吧！

他赶着驴车看着顾小言骑车离开，他想要追也追不上，路过野菜山坡的时候，陆衍还是拿起镰刀，砍了很多的野菜，装了一大车，还弄了一个大袋子，压在驴子背上，晃晃悠悠的就进城了。

陆衍进城之后，那个大娘还真的在原地等着他了，高高兴兴的把柜子抬走了，还买了几个小木凳子。

陆衍想着自己手上的这个‘票子’，总不能直接开口叫卖吧，索性，他又开始学着昨天的样子，不经意间，从手中滑落下来，信封是开着的，直接就从里面掉出来三张。

这大娘眼睛都圆了，一口气买了4张，陆衍都愣住了。

这大娘还说，要给她两个姑娘也买着用，然后，他手中的那个特殊的‘票子’，三分钟不到就被抢光了。

陆衍看着手中的大团结，城里人怎么这样？

这是‘抢劫’的吗？

“小伙子，你明天还来不来？大娘告诉你，老刘头那边有姑娘要出嫁，你说他要是娘家人能陪嫁这个柜子，到了婆家，那婆家人敢小瞧她？你要是还有这个柜子，大娘包你把这事办成，还是这个价，如何？”

“大娘，我们家没有柜子了。”

“你想想办法嘛，这年头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这个小伙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办起事情来，憨头憨脑的。”

“你要是非要，还要等两天。”

“成，两天就两天，我这就去跟老刘头说，到时候，你可要来啊。”

陆衍应了一声，然后，赶着驴车往化工新村的那个地方去了，这个大娘看了一眼，“小伙子，你别往那个地方去了，大娘告诉你，你顺着这条巷子往西走，那边有一条街，没人管，你快去吧，你这些都是好玩意儿，新鲜的很呐。”

陆衍看着这个大娘这么实诚，他想要牵着驴车去，可又不敢突然冒这个险，还是先去了化工新村那边的楼房，绕了一圈，最后，看到车上还剩了一些东西，才假装牵着驴车往西边的巷子走的，可一到了那边，才发现，这边的人，都有点‘光明正大’了。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巷子不大，可是超级方便，人躲藏，他的驴车就有些大了，他人跑的快，可以，驴不能不要。

陆衍拧着眉头，今天算是知道地方了，下次还是把驴车停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在到这里来好了。

陆衍牵着驴看了一眼，扭头正要走，一个带着帽子的人走了过来，“挺大的一个老爷们儿，来了之后，屁都不敢放，扭头就走，还发什么财？”

陆衍觉得背脊一凉，就看到那个人，手里拿着两颗珠子，正在盯着他。

“有事？”

这个人盯着陆衍驴车里面的东西，“鱼，虾都是好东西，野生的，爷识货。这样你还有什么？都摊开，给爷看看。”

陆衍盯着他，虽然他十分听不惯这个人的口气，可他还是摊开了。

“哟！新鲜的嫩豆芽，还有野菜，这他娘的是好货，嘿！这样吧，爷也是这条道儿上的人，今儿个，你的这些货，爷全要了。这个价，怎么样？”

陆衍嘴角狠狠地一抽，不过看在她伸出了四根手指头，说到底，他的这些货，在旁边的黑市卖不到这个价。

不过，他想到刚刚这个人，总是‘爷啊爷的’的称呼着自己，有点占他便宜的意思，他立马不爽了，随即，就伸出了五根手指头，“嗯！”

只见这个人，眼珠子一瞪，“小子，你……”正想冲陆衍发飙，不过，他很快就压下了火气，给他竖起了大拇指，“行，你小子是个行家，成交！”

随即，这个人直接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了蛇皮口袋，三两下就装完了，然后，塞给了陆衍五张大团结，把那些东西往自己的身上，就这么一抗，就走了。

陆衍十分纳闷的看着这个人，这个人竟然出了这么高的价格，买走了他的东西？

他到底是往哪儿送？

陆衍看到自己的车上，已经清空了，这个时候，他也不怕了，于是，把钱捆好，往自己的怀里一塞，他腿脚快的很，三两步路就跟上了刚刚的这个人。

只见这个人，绕来绕去走了好几条巷子，来到一个蓝色的砖瓦门房前，敲了三下门。

里面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陆衍看了一眼，古老的门牌号，然后，单手一扣墙面，直接爬了上去，他顺着那条墙缝看了过去，只见那个人，把从他那边买来的东西，往地上就这么一放，“三儿，你瞧瞧你瞧瞧，这可是正宗的野味儿，这要是上了桌，你那厂长，他能不高兴？他还能不提拔你当车间主任？”

“你从哪儿弄得这么新鲜的货儿？”

“这事，你就甭问了，只要是你带着这些东西，往饭店这么一放，到时候请赵厂长这么一吃饭，得咧，你这个车间主任的事，保全了。”

“哥，咱就这么办。对了，哥，我不不能老让你花钱，你就说说，这些东西多少钱来的？”

“哎呀，你知道，这玩意儿在咱们城里不好弄啊，我还是找了一个乡下亲戚给我弄过来的，一路上可我这个乡下亲戚给吓坏了，这是什么……要是让投机倒把的人给……”这个人说着，还用手这么一比划。

“哥，别说了，你别说，你是我亲哥！”这个人说着，直接塞给了他十张大团结，“哥，你先拿着，别管多少，你先拿着，只要我当上了车间主任，以后少不了，你好处！”

“啧，兄弟，你这样就见外了，不是？”

陆衍：“……”他瞥了一眼，这个人，他算是记住这个人了，专门坑‘熟人’，他当时问他要五十元，无非就是看不惯，他一口一个爷的称呼着自己，没想到这个人的手伸的够长，够黑！

陆衍顺着墙沿，快速的溜了下去，然后，左绕右绕的走了。

今天赚的真不少，可谓是利益丰厚，他买了一车砖头拉了回去，数着自己口袋里的钱，还能存起一百元，于是，他给自己打了一张存折。

在路过供销社的时候，他还没忘给顾小言买发夹，这会儿，他买了三个，大红的，粉红的，蓝色的。

陆衍把那三个发夹宝贝似得跟他的存折，放在一起。

他回村的时候，正巧赶上村子里的人上工，看到他拉了一大车砖头回来，大家都很稀奇，甚至有人问他，“陆家那老大，你要改行当瓦匠啊？”

陆衍笑着说道：“不是，我要盖砖瓦房。”

“噗嗤~”李家婆子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岔气，一边拍着胸脯，一边捂着嘴，“你？你们家要盖砖……砖瓦房？哈哈哈哈……”

陆衍看着自己车上的砖头，“红砖都买来了，还能有假？”

“你拉倒吧你？做梦的吧？是不是别的村的人，看你长得壮实，让你看着这一车砖头的？”

“就是，你们家都过成啥日子了，别人不知道，咱们漫水河的人，谁不知道呀？”

“还砖瓦房？”

“……”

陆衍对于这些人不相信他，他也不想多解释，只顾着把砖头拉回家。

陆父看到那红色的砖头，高兴地笑了，他走过去，拿起一块翻来覆去的看，“是真的，老大，咱家真的能盖砖瓦房了，这砖瓦房好，阴天下雨的，他不漏雨啊，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