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霏霏听她在那鬼扯,拢上衣服后感觉胸口发胀。
不过时,她们马不停蹄赶去下一站,告别了旅馆,连续转站,经过几天东奔西走终是抵达了大都市。
光亮可鉴的街路比她见过的还要宽敞,入眼是川流不息的人和车辆,应接不暇,钢筋混泥土打造的高楼上波光闪烁,在光芒的折射下泛出透明的蔚蓝色。
太干净了,天外有天啊。
袁霏霏被眼前辽阔的视野所折服,心境都辽阔了不少。
她们走近比赛会场时,这栋楼外围满了人,人头攒动不定,但他们仿佛被中央的人所吸引,视线都聚焦于对立而坐的老头和少年身上。
老头衣着松松垮垮,大热天戴着老旧破烂的黑色钓鱼帽,同聚精会神正在奋笔而画的少年相比,他耷拉下的眼皮无精打采,实在是傲慢。
他犯着难,已经画到了一半,隐约陷入了困境,不时有笔帽去敲击头,对面的老头还在不间断打盹,不知被那个调皮蛋发出的怪叫吓醒,他握笔的手一抖,颜料洒在了纸上。
袁霏霏觉得少年有点眼熟,驻留在人群中默默地围观,当李颖示意她进去时,她刚一个迈步,就听见有人喊道,“顾小北不是前两天没被别人击败过吗?我还以为多强呢,没想到人外有人啊,但这老不死的是在装逼吗?现在还不动笔?”
对于顾小北,袁霏霏不熟,没兴趣了解,那位老头倒蛮有趣。
她百般聊赖多瞅了几眼,收回目光后就转身跨过门槛,走了进去,核实完身份和登记完了表后,迎面就撞上了几月不见的林教练,她随便打完招呼,没走几步,听见他道,“小饼干呢?她没来吗?”
袁霏霏回过头,笑吟吟道:“没呢。”
老林对她颔首,说道,“那家伙还说要跟我决一胜负呢。”说着,他才注意到李颖,目光诧异,莫名喜出望外道,“李颖啊,这次比赛你要参与吗?待会你出去跟小北切磋下吧,现在的话就算了,他在跟那个老头pk呢。”
提到小饼干,她自带偏袒。袁霏霏目视前方,说得很直接:“上次在市级我击败了你的学生,小饼干应该算赢了你一回吧。”
她保持着谦虚的姿态,一脸温雅的垂头道,“林教练,如果顾小北缺对手,我随时奉陪,没必要再叫上小颖。”
李颖看过来的目光满是感激不尽,她饱含歉意道:“林教练,从今以往我不比赛了,暂时承担了她的生活起居和赛事安排,一旦有相关比赛,我就会为她争取。”
老林惊了惊,恍然后意味深长看她道:“看来你对自己很有自信。”
袁霏霏:“倒没有很自信,不过拿下比赛的人非我不可。”
老林闪过惊讶,眼里难掩惊艳,哈哈大笑道,“一看你就是深得了她的厚爱,才会被严格要求,居然还把李颖都一并捎来了,这我真没想到。”八壹中文網
周旁涌进来了人,袁霏霏掀开眸,眼神里透着坚定,她客套的回道:“关于这点,我和老师的观点不谋而合,没有她严厉的督促和适当的逼迫,我很难清楚认识到赢有多实际,走出来又有多重要。”
她鞠了躬,礼貌得体但带着疏离,柔声道:“您的关怀,我心领了,如果没什么事,那我先就此别过。”
比赛前,李颖告诉她,“今天一整天你一共有4场比赛,每场间隔30分钟,对手都是来自各个地区的高中生,奖金不算丰厚,比赛不需要太重视,就权当放松放松虐虐渣,随便应付一下得了。”
袁霏霏进去走廊时还有人在鬼叫打闹,松散的管理显而易见,她和对手差不多同一时间抵达。
中间的裁判员哈欠连天,叫他们递出信息表后继续打瞌睡,而对手也被影响到了,她却不能懈怠,注意力从一条线化成了点,画好后她起了身,对面两个大佬爷们昏睡不已,两脚朝天,连白眼都翻到了天际。
袁霏霏耐心等了几分钟,好心叫醒了他们。
选手仓惶无措:“对不起,不是我不尊重你...我...”他还没说完,就被拉了警报,直接被强制性赶了出去。
裁判员看过来时,眼神饶有兴趣,就连语气都充满了意外,道,“你怎么没睡着?一般人在高压下会爆发潜力我一点也不惊奇,但能在轻松的状态下,他人都放弃了,还能投入创作的人还真不多。”
袁霏霏跟着打趣道:“您的意思是除了我,还有别人,对吗?”
裁判员趴在窗户前指着下方道:“呐,下面那个老头看见没?跟你一样,这几天突然出现在我们这大开杀戒,好多年轻选手都败北了,哎也多亏他来吧,杀杀年轻人猖狂的锐气,还给我们这拉了不少人气呢。”
袁霏霏若有所思了会,下楼打算去瞧瞧顾小北近况如何,刚走近就见老头稳坐不动,但顾小北像遭受到里巨大打击,一脸青白交加,他不容置信的摇着头,猝不及防冲出人群,转瞬老林连招呼都没打,连忙去追人。
死寂中谁也不敢再尝试,胜者赢得次数多了,自然会在他人世界里映射出一个不可侵犯且伟大的形象,上前挑战就是自讨苦吃。
袁霏霏也迟疑了会,等到老头悠悠地转过头来,那眯起的小眼擒着温和的笑,仿佛具有穿透力,准确无误的停在了她身上,也有可能是闲来无趣随便张望了下。不过她在他看来时,确实心神一慌。
她终是打破了安静,走近时注意到他耐人寻味的微笑,继而她沉下心,静坐下来道:“我们开始吧。”
老头喉间像卡了痰,声音粗犷道:“孩子,水吧,还好我也有点渴了。”
周围的人翘首期盼,到底谁能获胜,或许都被他无情虐过,都是为她呐喊助威的声音。
这次跟前几次的体验格外不同,她动了几笔,就依稀听见他不耐烦的低语和吧唧着嘴的碎音,她愣了愣,一个念头划过心间:他不把我放在眼里?
只一秒,她就明白顾小北会被气走的原因,不是他动不了笔,是真是磨人心智,特别是那种烦人的噪音。
不像是寻常知了在外叫所带来的阔躁,倒像是故意为了搅乱人的心智,她猜到他的用意后,跟着放下了笔乱叫,一下学鸡打鸣,一下学孔雀开屏时示威的声音,还别说,她学得挺像,活灵活现。
下一瞬,老头慢慢地走动到她面前,眼里没有责备的意味,伸出干裂的手背拭过额前挡眼的碎发,乐不思蜀道,“孩子,很高兴认识你。”说着,他取下钓鱼帽置于胸前,动作优雅又郑重的对她行了一个礼。
这么典雅又从容的举止,跟他的着装极其不符。
袁霏霏还以为自己活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差点提起小裙裙来个回礼。
她还没回话,却被他的眼睛所勾住了,不比他的破衣褴衫,他的瞳孔干净又映着清透的碧波,他笑道,“我输了。”话落,一群人不满的自说自话,但他毫不在意,脸色开阔朝她颔完首后,颤巍着干瘦的身姿,向外走去,很快没了影子。
回来后,她立马投入了下场战斗中,对手竟然是顾小北。比赛前他情绪可能稳定了,还不忘给她下马威,道,“之前我是看在顾谣的面子上,才没竭尽全力,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袁霏霏没被吓到,还反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哈,你们在一起了吗?”
顾小北烦闷的别开眼神,道:“没。”
“那真是太好了。”
说着,袁霏霏上扬红润的唇瓣,漫不经心道,“对手之间只有公平公正的较量,这次别对我手软了,不然我会看不起你,希望下一次你别对我说出相同的话。”
顾小北不怒反笑,声音温润无比:“好啊,小可爱。”
袁霏霏不悦的皱眉,警告道:“再叫一声,我直接录音了,待会直接交给你的老师,让他知道你在暗示我高抬贵手。”
顾小北强颜欢笑:“行啊,我无所谓。”
她眼神都懒得施舍,坐下后就掏笔,裁判员在纸盒中抽签,他摸出来后一拍脑门,喊道,“水,命题是水哦!”
袁霏霏懵了一下,脑子里全是老头处事不变的沉稳和罕见的行为举止,耳畔是鹅毛刷抚过的清音,等到顾小北动笔半会时,她还没下笔,等裁判员干咳出声,给她拼命使眼力,她才反应过来,随后不慌不忙琢磨起来。
水很容易联想到瀑布,但能在其中点缀上奇异的瑶花和光点,就能制造出梦幻的感觉,如是她徐徐动了起来。
瀑布多么宏伟,她似乎能从中看到令人难以相信的雄伟气势,就在她脚下,横跨过峭壁的激流,在半空仿若云开雾散,底下是万丈幽谷,这些景物使她欣喜若狂,竟能清晰触摸到,近在咫尺让她心驰神往。
最后评分,她遥遥领先了他,得知分数的顾小北唇角的笑僵住了,又假笑着祝贺她,直起身后神色沮丧的离开,出了门头也不回的往前冲,老林对她竖拇指,也大步流星去外追人。
袁霏霏完成比赛后,早就夕阳西下,李颖给她带了吃的,她俩同被叫去了休息室。
路过几个抱怨连连的路人。
袁霏霏推门而入。闻声,一位大约年过五十的女人推着古旧的镜框,她翻过资料的手就像翩跹的蝴蝶,那样干练又灵活,一会儿才转过头来,说道:“袁霏霏,对吗?”
袁霏霏:“恩,有事吗?”
说是休息室,但只有她们三人,这个点比赛刚结束人流量大,此地不可能没人,只有一种可能性,早在她来之前,室内的人被一扫而空。李颖被这架势吓到了,鬼鬼祟祟藏到她身后去,又被她牵了出来。
女人五官深邃,涂抹着艳丽的口红,没有率先说话,打量了她一阵后翘过二郎腿,点燃一根烟夹在唇间,道:“能问你几个事吗?”
她揣测不出对方身份,只得有敬语:“您说。”
下一瞬,女人打了一个响指,从门外走进一个摄影师,她抖了抖烟,眸子微挑道:“这段时间,你的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我也有所了解了。我对你的经历很感兴趣,能说说是什么原因让你入了绘画创作吗?”
难道是自媒体?又为了搞什么推文来特意采访她?
袁霏霏眸底掠过轻微的诧色,她拿不定主意,只能尽可能诠释自己最初的本意,道:“一个不经意的时刻吧,我去看了画展当场就被迷住了。”
说着,她在女人肯定的眼神示意下,继续补充道,“被困在其中我很享受,无论是线条还是图案,都是我能够掌握的,它不会像命运一样偏离得太离谱,让我感觉血液还在流动,精神没有休克,整个人还有抢救的可能性。”
“不会觉得孤独吗?”
“不会。”
“我曾看过一条报道,谈及到有一群另类的人,在一堆不被特定.定义的事物里,他们总能比常人更容易发现规律。”
袁霏霏::d
女人凝眸看她,透着不可捉摸的笑,道,“在某个时刻,你有过突然开窍或者听到幻听的经历吗?”
袁霏霏听出了她言外之意,也不气恼,反问道:“你认为我是精神病患者吗?”
女人笑道:“你要知道啊孩子,一般而言,创造力和精神病息息相关。”
袁霏霏差点就不打自招。她的心底泛起了一丝苦涩,仅仅几秒钟又重新振作,抬头直视过去,不假思索的调侃道:“也许我是,也可能我并不是,我只知道自己站在黑屋子里画画,即使摔下来也没啥,毕竟是自找的。”
“不好意思,不过现在不是有一种说法吗?天才和疯子只在一念之间。”
女人又絮叨了几句,不过语气里再没了调笑的意味,最后她从椅子上跳下来,径直走了过来,道:“你好,袁霏霏,我是美芬招生事务处的组长,叫我老欣就好了。”
袁霏霏回握了她。
老欣让她留下了联系方式,又道:“不出意外的话,我能为你免去繁杂的入学程序,不过你能大放光彩吗?”
袁霏霏迟疑了下,就听见她严厉又冷血的说辞:“我们学校从不做亏本的投资,懂我意思么?”
这话一出,李颖原地蹦起、尖叫出声、比她还开心的样子,瞬间凝住了,任谁都不喜欢被刀夹在脖子上的感觉。
而袁霏霏不答反问,同样带着礼貌的笑,道:“我当然可以,只不过您刚才是在试探我吗?”
老欣:“嗯哼。”
“你是因为比赛得知了我吗?”
“一个老家伙跟我叨了声后,我就过来了。”
袁霏霏莫名想到了那位神秘兮兮的老头,不由轻轻浅浅的笑,开着玩笑道:“谢谢你,没有继续为难我。”
老欣又深深地吸了口烟,吞云吐雾里双眼笑意不止,招呼摄影师为她拍了照,临走时又道:“最后一场别掉链子,我期待你的表现。”
~
人走后,李颖顿时活跃了起来,“霏霏,她说的就是省级比赛,成绩不错被看上了,以后畅通无阻了。”
她们去了高档的餐厅,可能楼上在举行什么晚宴,动静有点大,不时还有身穿正式礼服的贵客相邀而过。
袁霏霏从中瞥到一道漂亮又利落的走姿,霍然间,她一开心就扯着嗓子喊道,“小曦姐!!!”话落,在一众妍丽美人里,一位美得清新淡雅的女人闻声迅速转过头。
小曦姐红唇微张,肩膀因激动在颤抖,抚过扶手溜了下来,转角就抱住迎上来的她。小曦姐声音似有触动,红润的面颊上淌过泪珠,她激动到语无伦次道:“霏霏...你在这干什么呢?但能再见到你太让我意外了,一激动就控制不住自己。”
最娇艳的荷花不该有露珠来渲染。
袁霏霏抽出纸巾为她擦泪,柔声道:“我来比赛。”
“啊?”说着,小曦姐目光变幻了下,难掩喜色又搂了楼她,随后看向李颖,轻声道,“这是你的队友吗?”
李颖:“算是跟她并肩作战的队友吧,但更多是打下手啦。”
袁霏霏笑而不语,挑了个好的地,坐下后点了菜,便同小曦姐唠家常,当涉及到顾谣时,小曦姐脸一板道:“我跟自己带她,虽然我现在起步不久,但顾谣那孩子对演戏这块有想法嘛,但她拒绝我了。”
“为什么?”
“她去了练习生,跟我说什么不能轻易认输。”
这么正经的话会出自她口中?袁霏霏一脸懵逼的问:“她是经受了什么打击?”
正在捧腹大笑的李颖,放下了综艺,突然插了进来,道:“你们是说最新的综艺选秀节目吗?里面好像真有个叫顾谣的女孩。”
说着,李颖把手机放过来,架在中间,播放着的视频内容,她们三个人看得清清楚楚。
视频超清的画质,少女们就像各含苞待放的花各自绽放独特的魅力,人群中一点红,立在中间的顾谣自是青春活力,但感觉说不出的怪异,说是不忍直视也不足为过,只不过看得出真的在卖力跟进同组人的节奏。
袁霏霏以为死党肯定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上天果然不负有心人。
顾谣开嗓那瞬间,小曦姐的表情哽住了。地动山摇,猿猴听了都要再泣三声,让她仿佛回到了世界混沌初期,万物从复苏中再度死寂,如此反复让人不禁神魂颠倒。
于是李颖果断的关了视频,对她笑道,“她是你的朋友吗?我被她吸粉了,太傻了哈哈哈。”
袁霏霏点了点头,刚提及她,后者就拨来了电话。
顾谣气息奄奄的说:“霏霏,我好不容易月底摸到一次手机,就给你打电话过来了,我实在忍受不了,要暴风哭泣了。”
袁霏霏:o(n_n)o
说着,顾谣自顾自悲情的唱了起来:“你永远不懂我的伤悲,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