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霏霏盯着手机怔怔出神,心中已经在编辑检讨书的内容了。那天她逼着自己不要多虑,往日接到他时难以消减的欢喜和思念在那句话过后,成了致命的毒药,而他就是来夺命的死神。
纵使这样,她还是不停往上拉翻看她俩以前的聊天记录,刻意没看最新的消息,担心自己于心不忍又主动去找他,窗外起起伏伏的吵闹声渐行渐远,她端来的果汁一口也没喝。
比起她到底有多喜欢他,现在狗命才更重要啊!她想通了,能躲就躲得严严实实的,别被他抓到,等时间一长,没准就忘记这茬事了。
袁霏霏想开后心情顺畅,抿了口水润了润喉时,她一抬头就望见池边蹲坐着披着外套的少女,单看这道纤瘦是看不出什么,不过当少女侧着脸露出亚洲人少有的深邃五官时,她发现童欣居然一个人蹲在那思考人生。
可能她的位置较为隐蔽,童欣没注意到她。
袁霏霏正想一走了之,跟这种人置气没必要,但她转头之际再次看到另一个疾步走来的人,让她惊疑不是大晚上人都有闲情逸致来戏水,而是下一瞬正背对她的童欣突然被推入了水中,一切发生的太快,如同溅起的巨大水花。
波动着的水面闪烁着珍珠般的光点,像一块块蔚蓝的冰块被切分成了无数个方块,束缚着在扑腾扑腾挣扎着的童欣,这个时候那道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在黑暗里那头乌发被风吹散,美伢一点点绽开的笑带着不可名状的危险。
恶坠入深渊里开出最妖冶的花,让人闻之退避三舍。袁霏霏还没找到藏身之处,就被她看在了眼里。
美伢没有任何罪恶感,也没有因背后溺水的人痛苦的求救而动摇,她还气定神闲的对她勾唇温柔地笑,走之前对着拼命想爬上岸的人冷笑了下,像在说‘不自量力’,又悠悠地蹲在那边做了什么,紧接着水面飘浮出的手剧烈拍起了水花。
袁霏霏意识到了这是行凶,干着急时喊出了声:“有人过来了!!!”
她的话是有作用的,那双作恶的手回到了腰间两侧,美伢直起身别有深意的望着她,迅速从目光的盲区楼逃逸而走,此时已经听到动静的人从外赶来把溺水者救起,焦灼中细微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踏得人发慌,而美伢早已不知所踪,或许再次隐匿于悄声人静的黑暗里。
袁霏霏早把给魏荀写好的小作文抛至脑后,因为所有听到动静的人都前来围观,现场特别混乱,所幸童欣呛了几口水后勉强活了过来,她双目空洞,张着嘴却说不出话,处于劫后余生的余悸,浑身散发的优越感在坠水后尽数消逝。
有人出事肯定会引起他人的怀疑,居住在别墅的安危也被随口提及,人心惶惶中骚动的人围坐在饭桌上试图揪出行凶的人,但没有摄像头,一时间众说纷纭,而当事人禁裹着毛毯打寒颤,呢喃道:“我还没看清她的长相,就被她压进水里了,挣扎的时候只看到个垂着黑发的恶鬼...”
靳诚给她倒了一杯热好的茶,柔声道:“压压惊,别怕这栋别墅不闹鬼,早在来之前我就打听清楚了,肯定是人为。”
知道实情的袁霏霏想揭露她,可她眼睛都不眨不下,浑身萦绕着死气,平静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当别人都在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时,只有她很安静,正因为如此,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让袁霏霏有点迟疑,毕竟她应该是为自己,揭发她的所作所为确实能平息互相猜忌的局面,但童欣的死活她不是很太在意。而她之所以又想揭露,是因为这有关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要是刚才她不叫,极大可能会闹出命案。
铃儿突然转过头看她这边,竟让她有一时半会做贼心虚的错觉,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拼命控制面部,放在大腿上的手也随之绞紧。
下一瞬铃儿的矛头却指向了美伢,“美伢,我记得大家不是在客厅就是去游泳池玩,但我从头到尾都没看到过你。”
美伢柔美的脸庞上浮出淡笑,她道:“我在袁霏霏的房间里跟她讲悄悄话呢。”
被点名的袁霏霏茫然的眨了眨眼,大脑有点卡壳,没有及时回话,反而引起了其他人的狐疑,其中坐着的金茂抬头喊道:“美伢,每次都有你,你敢说这次不是你做的?”
一时间美伢成了全场的焦点,其他人神色各异,却保持着出奇的默契没张嘴说话,反倒是童欣一听是,还没搞清实情的情况下对她嚷嚷道:“果然跟袁霏霏一起的人,行为怪异,脑子有点不正常,长得也不咋,我建议你去医院整容的同时,顺道把败坏人缘的德行给纠正了。”
袁霏霏本想把人给揪出来,她这话一说,自己再帮不就是找罪受?
她啜了口水,慢悠悠的说:“你上辈子是只会拉踩的缝纫机吗?连基本的人话都不吐不出,要不要我从头教你牙牙学语?”说着,她面色未变继续戏谑道,“大家同一个整容医院出来的,你怎么比我还不堪入目?有空在我这狗吠,不如去屠宰场喊喊刀下留情,舍得即将被宰的你。”
金茂一听,差点给她鼓掌,那表情激动得像个小迷弟。
童欣险些被气死,旁边的美伢笑出声,接上她的话:“混血儿也不过如此,可能你就是杂.交中的极品吧,谁都没你漂亮呢。”说完,童欣的脸红白交加,紧绷的下颚线蕴含着难言的愤怒,嘴巴都跟着轻颤了起来。
周围人大气不敢出,两个疯婆娘之间的对质触而即发。
正当此时,姚曼打破了这片剑拔弩张的气氛,笑道:“大家这是不给我面子,我好不容易去订的别墅,就想给各位带来快乐的极致体验。”
有人紧跟着附和道,“姚曼姐不愧是部长啊,人美还心善,靳诚哥享福了!你们两人真是天生一对,般配的很。”
夸来夸去转移了矛盾点,童欣稍微缓和了会,不顾其他转身就上楼去了房间,一声巨响让在座的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
姚曼扭动了下丰盈且火辣的身姿,勾上靳诚的肩膀时身子贴了上去,她喊道:“大家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这件事就别提了,我再看看童欣,她受到的刺激恐怕不小,说话没有分寸,不用太在意她的话。”
说着,袁霏霏也跟着加入了游戏,一轮下来她没啥大事,倒是靳诚抽到了真心话,在彼此嬉闹中有人不怕死的问道,“靳诚哥听说你有很多前任啊,自身魅力非凡嘛!能跟姚曼交往真让我们刮目相看,有什么撩妹秘籍传授在座的兄弟们吗?”
靳诚故意整理衣襟的动作做出了优柔造作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魏荀那种顺手拈来的自然感,她看着他,不禁想到了自家狗子。
他笑道:“没什么秘籍,单纯发自内心跟她们聊聊天,关心她们所关心的,多体谅体谅她们的苦衷,一心一意对她们好。”
周围的男生开始吹她俩的神仙爱情,袁霏霏还有意看了眼坐在角落的秀秀,她抿唇没说话,有点可怜。
哄闹声中她脱口而出的话成了惊雷,“你现在有几个女友呢?”
靳诚那撮小胡子一如既往惹眼,他戴着的金边镜框内眸色微变,没有直接回话,回应她的是旁边的人,“靳诚哥肯定只有一个啊,就是我们部长。”
有人跟着打趣道:“对啊,谁要跟她抢,怕是不想在部门混了,我们都很听她的话,尤其铃儿每次都不敢跟她斗嘴。”
铃儿为自己小声辩解道,“我能融入这里拖了她的福,我很感谢她啦。”
袁霏霏淡淡应了声。
铃儿轻声道:“你觉得谁最漂亮呢?”
靳诚望她时像看到了惊喜,眸光温柔动人,说的却是别人的名字,“童欣,我觉得她还挺不错。”说着,他停顿了半拍,笑了笑又说,“但袁霏霏美到泣鬼神的地步,她的长相是我至今为止见过最符合美学原则的女孩。”
没玩一会,她就困到两眼泛黑,顶着晕沉沉的头去房间睡觉,在接近门口时,有人拉住了她。
美伢的瞳孔泛出幽幽地波光,冷不丁说道:“为什么?我对你的行为表示不理解,本来可以暴露我的身份。”
袁霏霏轻声道:“下不为例,下次别再这样了,不然我们聊天就是浪费口水,白谈了。”说着,推开门就去拿过衣服浴室洗澡,在关门的刹那她跟着走了进来,隔空注视着自己柔声道:“袁霏霏,我不会了。”
袁霏霏关门后,一切还未结束。
一阵哗啦啦的冲水声,美伢悄步走到了床前,拿起那件换洗的外衣,放到鼻间轻轻地嗅了嗅,很心满意足的轻叹出声,正当她投入的不得了时床头的手机一亮,轻微的震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美伢眼睛微亮,看到了屏幕上闪烁着别称为【狗子】的电话号码,她好奇的转了转眼球,顺手将它挂断,并且把所有的未接来电都一并清理掉了,做完一切,她来到窗前,默默地看着驻留于窗台前的小棕,带着警告的低声道:“敢吵她睡觉,我三天之内鲨了你。”
小棕:quq麻麻救我。
袁霏霏出来后舒舒服服躺在床上,小棕没有再充当闹铃这个身份倒让她稍稍有点惊异,她惬意十足的阖上眼,在没有被吵醒时睡了个美滋滋的觉,但没延续太久,当她被小棕悦耳的鸣啭闹醒后已经是深夜。
小棕扑腾着羽翅,在发觉她醒后乖巧的停至她肩头不敢乱动了。
袁霏霏刚好口渴,开了门时脚边掠过一丝凉意,她没太在意便下了楼,没想到都睡下了,客厅黑漆漆的,她刚要开灯,一声噼里啪啦的声响由远及近,她一愣,耷拉着拖鞋偏移了下身子,露出的脚踝碰到了一团肉乎乎的东西,开了灯后她看到躺在地的秀秀费劲的抬起手抓住了自己的睡裤。
秀秀唇瓣发紫,口吐白沫,快要气息奄奄,动听的声音快要被风吹散,“救救我...袁霏霏。”
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动静太大,不少人从睡梦中惊醒,察觉后迅速开门围了上来,有人翻起她的眼皮沉声道:“是蛇毒。”果不其然,秀秀的小腿处有很明显的咬印。
袁霏霏在听到蛇的时候眼皮一跳,在她肩上稳当当的小棕也跟着轻颤。
做了急救措施后,半夜赶来的救护车把秀秀送去了医院,一整夜大家都没睡好,不久前发生的落水事件再度被拿出来说,不少人看美伢的目光充满戒备,她也一样。
袁霏霏眼里浓浓地疲惫,任谁半夜被惊吓都不会好过,除此之外,她的心情还复杂无比,很难再直视她。
而美伢眸光意味不明,冷冷地直视着那辆消失于林荫的急救车,一无所感的转头只对她道:“不是我,你信我,是我,我会主动跟你承认。”
金茂喊道:“得了吧,你次次都在说谎。”
美伢眼神冰冷,刮了他一眼,再也没开口说话。
没人替美伢说话,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她,都快要让人信以为真,她才是谋害同伴真正的凶手。一开始说的话还有所顾忌,到最后的话变得有点难听,“美伢,我记得你精神上有点毛病,以后去精神科看看吧,别再祸害别人了。”
美伢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她的声音带着某种魅惑,可掩藏在内里的,却是让人悚然的杀气,“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谁再说一次,我会亲自上门问候你。”见状谁也不敢再多言,只字不提罢了。
清晨她们要赶回学校,跑来的金茂提着那日的黑笼子,一屁股坐进来时很和善对她笑,随后脱下外套就想给她披上。她有意无意的躲开,他也不尴尬,再把衣服穿上道:“我怕你冷,看样子这天快要下雨了。”
袁霏霏应付了几句,轿车渐渐驶进校内,前后周围安静到诡异,车内挨着坐的人眼神都不敢乱瞟,唯有美伢独自一人坐在最后排,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
天似的厚软的深毛衣,这一刻胀破般倾泻在地,不时刮来微凉的风,大地像融化了的糖果,阴沟积满了水,万物似海绵吸足了水分,无比厚重。
袁霏霏赶到宿舍楼时,大老远就看到了死党穿了身素简的衣服,捧着一束娇艳的花在那等她,她一开心想快步赶过去,可是下一刹从楼里走出一道高大且挺.拔的身影,她突然不敢再上前,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没转身跑,顾谣就叫住了她,“霏霏,我来啦!!!魏教授也跟着来了,我刚好在半路遇到他,一起来看你了哦~”
袁霏霏差点泪奔,因为她这一句话,他立马捕捉到了正准备逃离的她。
她看到他的那刻就跟见了鬼一样,说实在她从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跟他重逢,而本来要回寝的她鬼鬼祟祟只得折回原路,有了抓奸在床的既视感,长腿才迈出一步就被他的声音给封印住了,她仅回了个头就紧张到不行,狂跳的心快要停滞。
魏荀踱步而来时,她不想再犹豫,往外跑的速度加快了些,恨不得给自己按一双飞毛腿。
“袁霏霏。”
“听不见!魏荀,别追我了,我暂时不想看到你。”
她跑到半路,天空突然降下绵绵的细雨,到最后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步,还没回头就被他捞进了怀里。
“我先不跟你计较那件事,也不想逼你。”说着,魏荀轻轻地抚上她的脸,替她理了理额前湿腻的碎发,说的温和,可手上的力道却带着强迫,扯过她的肩膀干净利落得不带有一丝感情,路人没几个人,她却不敢看他。
欲哭无泪的袁霏霏:都是闺蜜干的好事。
她们被淋得湿漉漉,她企图推开他的手被擒住了,站定的双足也像长出了青茎。
袁霏霏瞪他,表现得凶巴巴,“你想知道的一切,我暂时都不能告诉你你也说过自己信我,信我就别多问。”
说着,他弯下身低头直接吻住了她,比以前还要熟练。
当粗粝的手掌贴在她的皮肤上时,她轻轻地颤了颤,她很想推开他仓皇而逃,但无声的抗议在他眼中微不足道,他的力道充满了少有的侵略性,而她细软的嗓音成了他不想放开的诱因。
魏荀灼热的鼻息掠过她稚嫩的面肌,接连引来无数的颤栗。
袁霏霏无意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铃儿目瞪口呆注视着这一切,羞耻和尴尬感并上,她想唤回他的理智,但雨水黏糊了她的乌发,侵入细细绒绒的竖起的寒毛,滑过她俩的身上,像打通了牵引着彼此的血液,他打死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