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的炊烟往上冒旁边还有一口井,住的地方像家这点还真煞有其事,她忙叫住她道:“你是不是对我不同?”
穗只是不做痕迹握紧了五指,却依旧没有转过身也没理会她。
“穗,曾经我们之间是友情?”
穗浑身一震,唯有枝头传来的虫鸣打破了这份寂静。
枫叶被风卷来时,满地杂草丛生,她纤细的背影竟带了点萧瑟的意味,她还来不及出声,视线之内的人影已经化成了藏青山里一点黑。
梅姨折回屋里想靠在床头小憩,但一种奇异的错觉感牵引她爬起身掀开了枕头,下面果然压着一张纸,她拿起纸读了起来道:【不能再杀人,不想永远回不来。】
穗的出现让原本死如沉水的族内,就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掀起了一点点涟漪,她每家每户去敲门道:“有酒?”
有人在偷看她时附耳私语,在几天烧杀劫.掠中地上狼藉一片,器具和瓶瓶罐罐摔的七七八八,她们污迹斑斑的脸上尽是惊惶。
穗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径直走进帐篷内挥去信笺上的尘灰,得知刹死去的消息时她面色未变,直到那日被夺走女儿的妇女跪倒在地说道,“巫师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如今族内混乱,分裂成了大大小小的领地,再这么下去夔族将不复存在了啊,昔日我们的荣光也必将日落西山。”
穗已经抬起了手,准备抹杀了她,但她别过头时缓缓的放下手道:“我帮不了你们,倒是你们怎么还不逃?”
妇女捂着嘴哭出声时滑到了地上道:“可现在战火纷飞,任何都会被毁为一旦,我们的土地被夷为平地,我不想让她连家都寻不到,不想再到处逃难了。”
穗看了眼她被烫伤的手还,扶她起身之后,道:“火?他们敢用火了?”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夹杂着粗狂的呐喊,在战火中这些帐篷被火烧尽,她前面一个被划空刺来的利箭刺穿了身体倒在地上后,喉咙里像咽了口唾沫在沙哑着说些什么,还一手扒住了她的黑袍,在有似有似无的狼嚎声她浑身升起了戾气。
那些从外撞来只为来抢夺财富,本早就混乱不堪的族内被杀的被杀被抢的被抢,长得稍微俏丽的人被抓去当了奴隶,而那些束手无力的老人哭天抢地在求饶。
穗盯着坐在马背上的小领主道:“我才几天没回来,你们就迫不及待了?”
妇女看着近旁的森林里藤蔓从山坡上爬来,面上交织着恐惧和怨恨等各种情愫,而其他的人避的远远的就怕一命呜呼,对面的男人还不识趣在那里高高在上仰视着她们。
有人道:“巫师大人,你...”
穗捡起脚旁破碎了的玫瑰,神色淡淡的说:“既然火已经不构成威胁了,你们日后把肉烤熟了再吃吧。”
冷风被沙掠去,她周边燃起的火焰以排山倒海之势喷.涌而去,余光里有人驼着背将爱人的尸.体轻柔的放在沙地里,刺耳的哭嚎和求饶声中她神色微怔,快速念着巫咒却忘了要防备周围的人。
妇女那瘦削的身子发出如此大的力气,直接冲破了火光捅伤了她的腹部,下一刻她被烧的嗷嗷直叫,鲜血溅到了那一束在烈焰里已经被烧焦的玫瑰上。
穗摔破了头刚捂住了伤口,来不及疗伤,那帮人见机手握着长矛向她急速奔来,她被刺了一刀又一刀,好在没一处是胸口,她把甜腻腻的血舔干净后冷笑道:“就这?”
穗扬起下颚冷睥着他们道:“就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也想杀了我?”
“活腻了吧。”话才刚落,她身上鲜血直流却依旧目不斜视注视着他们,在一瞬间这帮人都成了不尽相同的动物,她的疯狂让周边的人闻风丧胆都颤巍着跪倒在了地上。
那妇女垂死中拼尽全力抓住了她的黑袍,她回过身笑的残忍道:“我都忘了,还有你也该死。”
正想下手的穗迟疑了下,停在半空的手又一次收了回去道:“没意思,还不如去会会袁霏霏。”
穗踩在那位小领主的身上时,呛了口血在手里,她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咳嗽不止勉强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道:“酒,在哪儿有?”
小领主对上她一片猩红的眼底吓得直哆嗦,但他只想活命只得给她磕几个响头,道:“我们那里有,我这就带你去。”
穗拿到酒后在惊呼声中夺走他们领主的命,她提着他的头颅扔在地上道:“敢惹怒我,我随时来取你们的狗命。”
一道嘶哑的声音掠来时,她们瑟瑟发抖的样子让她闷笑了几声,回过头将那个连走路都歪歪扭扭的傀儡给除掉了,她擦了擦手上的血,眼里的不在意似乎做这一切都已经习以为常。
直到有人骂她恶魔,她回过眸扬起的唇扯出一抹讥讽的笑道:“恶魔?”
有人一脸怔愣听见她又道:“一时心血来潮来保护你们,也能随时摧.毁你们,你们一直爱戴的巫师就是这么一个恶魔哎。”
让所有人惊骇的不是她说出的话有多猖狂,而是她一路回去流了一地的血,却从未倒下过。
穗走在松林间踩着地上皎白的日光一点点挪动,她的脚步逐渐发软到最后只得靠着树才能勉强倒抽一口气,短时间内消耗了她太多,已经很难再疗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阿梅,让我无法再把心变冷。”
说着,穗漫不经心的觑视了一眼从树背后绕过来的狼,身上的血让黑袍看起来黑红黑红的,她擦不干净手上的血迹便只得作罢,微扬起唇角带着三分讥笑,白唇轻启道:“小东西,想吃我,等我死了,你就能得逞了。”
穗不停的咳血,止不住的血已经流了一地,她索性松开了手就坐在这里抬头从林隙里望着那片蓝天,映现于她瞳孔里的光点忽而放大忽而缩小,直到眼前的一切重新被黑暗所包围。
不远处出现一抹纤弱的人影,梅姨走近吹起了奇怪的口哨,狼一听被吓得蹿走了,直接弯下身吃力的扳起脚旁的石头,她高举过头顶对准她的头就想往下砸,可踉跄了几步后她还是下不了手。
梅姨举着石头的手颤了颤,久久注视着这张惨白还沾满了血的脸开口道:“我还以为自己很想杀了你,可为什么我下不了手。”
梅姨把她背起来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哐当一声几壶酒摔破在地上,一阵酸臭又带了点甜的味儿充盈于她鼻间,她盯着碎成一块块的玻璃闷声又将她扛在了背上。
穗转醒过来后在找别人刚酿制而成的米酒,她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胳膊道:“给你带来的酒,你都喝了?”
“恩,谢了。”
“阿梅,是你救的我?”
“不是我,别人救的你,刚好附近就我们一家,她便送来了。”
穗为了不再有一阵一阵的眩晕感,磕伤的额头流出的血还在往地上滴,她坐在她身边时语气快如同风烟一样被吹走道:“我杀的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我没什么太大的牵挂,而像我这样的人,迟早会被别人杀。”
穗不想看到她眼神里带有的审视,便移开了目光道:“我早就认清了事实,就在等那么一天到来,不过希望哪天来晚一点。”
“你不需要跟我说这些。”说完,梅姨倒了两杯水递给了她一杯,她们一声不吭在月下酌酒,夜深时她独自折回屋里头看地上变幻的光霭。
月光镀在她惨白的脸上,穗伫立在原地看着枯木旁边的小木屋道:“如果我是男人,你会回头看我一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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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霏霏一大早没找到魏荀在哪儿,望着小北能自如穿梭于人的身体,还能完全控制别人,在谢奎的帮助下这群魂魄能接触到人,而一般人又看不到也摸不到魂魄,正所谓杀人于无形也不过如此。
袁霏霏看了眼正在打闹的蛋蛋道:“她们跟你们很像,能进入别人的身体。”
臭臭当了蛋蛋的坐骑在半空上很悠闲的飞,它尽情欢呼抽空回了她的话道:“崽,你猜的很准啊,也许这就是我的来历,活了半生,终是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真好。”
臭臭纳了闷便回过头问道:“爷给你当车使,还没她好?”
蛋蛋踩它一脚道:“崽是我的心肝宝贝,你算什么?”
臭臭飞起来不看路,撞到树上两眼冒星星顺着树皮滑到了地上,它埋头呕吐不止道:“我刚吃了早饭,别恶心爷。”
蛋蛋早在它要撞树的前秒飞了出来,道:“你确实看别人吃了早饭,可怜,只有眼馋的份。”
蛋蛋见它佯装悲痛欲绝躬下腰摸起了两行泪,它还掰断鳄鱼头扔飞了出去,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蛋蛋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道:“行车不安全,家人两行泪啊。”
袁霏霏收回目光后坐在地上捶了捶腿,大部分魂魄特别好相处,但也不乏一群总是讨不好的麻烦精,她甩掉手里的花草,张望了一眼正在扒她裤子和衣服的小鬼们,道:“大哥们,你连女人都没碰过?”
她就随便说了一句,把其中一个小鬼气坏了,它的颜色接近血红时掠来小北的声音道:“小姐姐,你快走,它要成恶魂了!”
袁霏霏一拍大腿站起身道:“恶魂会吃人?”
小北一脸呆萌摇头回道:“不会,但会杀人,恶鬼、怨鬼、厉鬼的怒气值都不同,依次叠加的,最厉害是厉鬼。”
“那怕它作甚?随便来,我的大门为你敞开。”说着,她直视着气势汹汹往这边冲来的恶魂,在永无止境的咒骂声里她说道:“骂也骂不得,打也打不得,你是巨婴,但我不是你妈,你凭啥朝我发脾气?够格么?”
恶魂被她气得说出的话都抖成了电音道,“我要杀了你。”
袁霏霏拾起棍子掂量了下等会要用多大的力度能把它完美击飞,它还没飞过来已经被那两只给扑倒在地上,在令人发麻的叫犼声里她支着肘道:“要不我分个肝给你吧,你也不用白费自己的怒.火,到时候生气一多,肝癌自然就来了。”
恶魂被它俩按得无法动弹,时间一久居然哭得鼻子都在冒泡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却要把我逼成坏人。”
袁霏霏抽了纸巾将它的鼻都搓红了,笑道:“懂得隐忍是最不亏的买卖。生气就当我在放屁,开心就来找我玩。”
恶鬼嘶.吼道:“我也要把你们拖下水,大家都没想活的好。”
袁霏霏回道:“那若遇人杀人,遇佛杀佛,没有一点人性,把他们都杀光了,你的劫数就结束了?”
恶鬼迟疑了会儿,还是凶巴巴的吼道:“如果不是被陷.害,我也不会杀人。”
“既然你都自暴自弃了,苍蝇喜欢垃圾,小人向着黑暗,任选其一,你选谁?”
恶鬼哼了声,“不选,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为了声张正义,做人不能没有仁义。”
袁霏霏摆了摆手道:“那我也想为了正义,明天去杀你的亲人,反正杀人跟宰鸡一样简单。”
恶鬼发出刺耳的尖音道:“你敢?!”
袁霏霏哼笑了声道:“你无法容忍作恶的人,却为虎作伥,还理所当然满嘴的仁义道德,要不要脸了?”
恶鬼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最终她就坐在那里跟它斗嘴莫名其妙就又多收了个小弟。
小北眼见那小鬼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他眨了眨眼道:“没了?我以为它要穿别人的身,发疯乱砍人呢。”
小北飘在她身边道:“姐姐,你在想谁呢?”
袁霏霏越想越觉得奇怪,便喃喃自语道:“我老公一睁眼看居然不先跟我亲亲,就走了?!他不太对劲。”
另一边魏荀穿着圆领衬衫靠在树上,双手插进裤袋里一腿迈出,直接拦住了向这走来的萧湛,后者面色微冷望过来时语气尽是不悦道:“你有什么事?”
魏荀不动声色看他道:“我发现你每天都喜欢走这条路。”
萧湛见他面上带温和的笑,那双微眯起的眼却充满了犀利,他没被唬住反而不急不慢的道:“有什么问题?”
“霏儿经常在这附近玩。”说完,魏荀从树荫的间隙里能看到她白皙的手臂一路抚过娇艳的花,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微微抬起头道:“萧湛,你喜欢她?”
萧湛有一瞬间破功,“我...”
“你先别说话,我说完,你随便说都行。”
魏荀卷起裤腿站起身瞧了瞧他,道:“时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那会她患有躁郁症,不定时发作,每发作一次就睡不着觉、乱砸东西、疯狂的乱叫。”
萧湛一愣回道:“她装的太好了....我从没发现过她有精神病。”
魏荀并未理睬他,而是继续说:“我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她是怎么过来的,她也从未向我求过一次救,一直硬撑着我回国做了她的主治医生。”
魏荀闭眼陷入了沉默,又一吐为快道:“有一次她自杀未果,我疼得心脏都要裂开了,但她还在对我有说有笑,我知道她不想让我自责。”
萧湛弯了弯手指,手指却还是这么僵硬,他低下头道:“她确实很少向别人展现脆弱的一面。”
魏荀冷不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让他如芒刺背一样又把头垂的低了点,他道:“看她这么痛苦,我也很无助,不过我们还是一起走过了漫长而又痛苦的日子。”
萧湛:“我...确实喜欢她,但她从未对我动过心。”
魏荀脚步一顿收紧了下颚望向了那边,她绽开笑颜在跟空气招手,他也跟着扬起了唇道:“之后阅人无数,但我没有再对谁这么心动过了,不会再有人给我这么刻骨铭心的感觉了,也很难再相信有人像她一样毫无保留对我好。”
魏荀一直注视着那边道:“她的离世,我自责了很久,为了惩罚自己,我活成了她的样子。”
萧湛面上愕然,道:“魏总,你叱咤商场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你这一面。”
魏荀闷闷的笑了几声道:“你不知道的多了去。”
萧湛隐约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丝的嘲意,道:“那你们现在好点了吗?”
“她死活不承认,但她确实在不知情的时候拉了我一次又一次。”
说着,魏荀透着几分锐气的眼角变得柔和了许多,视线从未从那边移开过道:“我举办了我们的婚礼,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也不再带女伴去赴宴。”
萧湛已经抓皱了裤子,眼中再无半点捉摸不透的情意,视线在他俩之间游离了许久,终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祝你们幸福。”
“你有什么想说的?”
“没了,一点也没了。”
魏荀走过来脚步微顿,抬起手又叩了叩他的胸口,他扯出的笑带了点嘲意道:“以后要管好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