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用干净的帕子拭过锋利的刀刃,她坐到半夜心跳莫名失速,一阵心悸过后她一大早再倦怠也要义无反顾去攻打下一个地儿。
只要不是她们的人一律被逮。
零扬了扬手特意让她们全都下马,在其他人都默不作声时她不偏不斜走过来道:“婳,我深思熟虑了,你还是回去吧。”
婳被她叫来的人强行拽着往相反的地方走,她打死都不肯从,咬伤一个人的手转脚就往她那里跑道:“这都走到一半了,我们马上就到了,你让我回去?”
零的脸上划过不忍,依旧拔刀抵在她的脖颈上道:“我让你回去。”
婳火气大的很,跟她相比就像能将人扎的满手是血的刺猬,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怕惹怒惠,尽管杀我啊。”
其他人都不敢吱一声,生怕激怒了还在起争执的两人。
“你不敢吧?惠对付你就是挥挥手的事。“说完,婳洋洋得意还没扬起头的时候,走来的秀珍压低着嗓音快速说了句道:“恕难从命了。”
脖子掠来的钝痛让她措手不及,在眼前彻底化为一片漆黑时余光里重叠的影子相继离开,她被扔在了半路,过了很久才转醒过来。
婳轻斥一声,“该死的。”
她按照记忆快速朝一个方向跑,驻扎在敌方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在黑暗里蛰伏,在大半夜搏斗一触即发时她已经站在高峰之上,从这里向下俯看能将一切尽收眼底。
在零被围困在内时,她将危险抛之脑后飞奔过去。
这时零企图伸手抵住昏沉沉的头,对付这些人换作以往早就不在话下,当下的她居然有点力不从心,在刀光剑影中她险些中招。
榔头裹挟着厉风挥过来时,好在一个人抢先用斧头抵住了。
零前倾的上半身被她揽了过去,她刚要感谢一看是谁之后,将人支开拔高了说话的音量道:“婳,我不是让你走吗?”
婳刚要解释,被身侧冲过来的人狠狠的撞了下,地上有块滑石绊倒了她,本就站在悬崖边,她直接笔直的滚了下去。
零脸上的愠怒不再有,卵足了劲将靠近的人统统捶伤,站在悬崖边迎着狂风大喊了一声道:“婳,你死了?”
空谷响来脆生生的喊声隐约透着一丝欢愉,“零姐姐,我被树勾住了,听你语气,你居然着急了呀?”
秀珍跑过来就想沿着石岩攀下去,“我拉她上来。”
原本还心急如.焚的零瞬间心如止水,拉住了她道:“不用了,先解决这些人吧。”
“婳,我等会救你上来。”
待乱战结束过后,她搜刮了在场别族人所有的东西,朝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扬声道:“下面风凉快吗?”
婳的衣服勾在粗.壮的枝桠上,她被吹的鼻涕直流,哭笑不得的说:“零姐姐,这里好冷。”
她还是将人救了上来。
夜里山河缭绕于眼前,零蓦地爬起身来不及拢外套,把守在左右两侧的人,拖来几个装满了金银珠宝麻袋道:“我们的人去他们地盘上掠夺了资源,这些都是战利品,但他们没什么动静,不对,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说好的归顺我们呢。”
婳揉了揉还没完全睁开的眼,一把牵住了她的袖子道:“零姐姐,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零皱起了眉头道:“还舍不得回去?”
婳一把揪住她辫好的长辫子道:“你别再赶我走了,没有我,指不定你都命丧黄泉了。”
零的脸彻底黑了,道:“想待在我身边,就乖乖的别说话。”
零迫切想要攻占所有。
天边的那轮明月,它的方向便是家的方向,她特意派人前去打探敌方的消息,号召所有人在此集合,道:“我们能一鼓作气,就不要拖泥带水。”
其他人估计还在睡梦中就被一声哨声给闹醒,裤带都还没扎紧,提着松松垮垮的裤子,一脸还没睡清醒的样子站在那里。
只有婳配合着她道:“好耶,我已经将全族人的刀都磨好了,明天,你们上战场一定用得着。”
“我让你说话?”
婳笑的很甜道:“我见没有人理你。”
零的眼神冷了几分,命人将她写在纸上的条令,挨个挨个贴在他们的门外道:“以后我说多久,你们必须立刻马上在这里集合,贸然违纪的人后果自负。”
说完,其他人整整齐齐屈膝跪在地上,直至她掀开帐篷隐匿于黑暗里,她们才敢起身开始窃窃私语。
上面详细写了xx时间不得吵闹,一听哨声必须衣着整洁,胆敢打断她话的人格杀勿论。
婳一手拦住了她的去路道:“零姐姐,你这写的也太苛责了,他们可以遵守,但一上来就这么没有人情味不太好吧。”
有人倒吸了口气,零脸上一凝也有刹那的迟疑,还是将挡在前面的她扯到一边去道:“都按照我所说的去做。”
婳急忙喊了好几声依旧没有让她有所停留,她握紧了五指道:“姐,我知道你想做给首领看。”
零偏过头眼里已经没了该有的温度道:“懂,就别给我惹麻烦了。”
婳道:“可我们这样太操之过急了,零姐姐,你听我一句,先回去修整修整吧,他们也累了不止几日。”
婳还想上前,被秀珍拉住了。
她们一起走进帐篷内盘坐在地上,婳已经服用过了解药,但腿上还是留了疤,她说的小声道:“之前她差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可能对自己的要求更严厉了,她想做一个真真正正的首领。”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打败一个领主不立刻去攻占别人的地盘,而去立马攻打另一个。”
婳:“你也知道,人太多,若不加以管束,特别易起异心,能把仁慈和残忍把控的极好的人少之又少。”
婳扯着被子的一角道:“找你说一下话,在族内她们都畏惧我,不敢接近我。”
秀珍正在从米粒中挑出碎石,抬起眼问道:“就因为你是长老的孙女?”
婳抿唇应道:“高人一等,会被敬畏也正常。”
秀珍透过缝隙能望到睡在外面的人,他们紧紧相拥彼此取暖,她莞尔道:“起初我来,也没觉得你哪里特殊了,或许我从小是奴隶吧,只想着怎么活下去。”
她们刚说完,帘子被人从外掀开,传来一声,“现在出发,回程。”
零刚说完,婳的脸上绽开了笑颜,急忙跑上前拽住了她的袖子嚷嚷道:“姐姐,我就知道,你还是有救的。”
秀珍掩唇笑出了声道:“婳,你好粘她啊。”
零一手将她的头支到一边道:“她的尿布是我换的,一天都知道闹我,迟早得让别人娶了你。”
婳拽紧了她的手臂道:“要什么男儿,零姐姐,你一个抵是个猛汉。”
秀珍轻笑道:“但婳,你再喜欢零姐姐,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跟她在一起,毕竟在我们两族中,从未有过女和女子成亲的先例呢。”
婳瞅了瞅她,摇动着她的胳膊道:“我不结,她也不结,不就好了,对吧?零。”
零一脸无奈扯起唇笑了笑。
她们回程的时候,还没到沙尘飘扬中隐约现出森森白骨,似乎在数天前此地曾发生过乱战,而这些被扔到尘埃里的人早已成了尸.骸。
废墟之中,婳难以置信的说:“有人闯进过我们的地盘?”
零连马都不骑了,直接跑了进去,入眼的树木上留有干涸了的血,一掀开帘子所有人都头戴白布蹲坐在那里。
袁霏霏回过头时捏紧了长裤道:“你的父亲死了。”
零的瞳孔紧缩了下,任由别人如何拽动她,四肢已经僵直的她咬破了唇,也不敢上前去掀开白布瞧瞧。
惠道:“我救不了他,他的胸口被人刺穿了。”
袁霏霏面不改色的说:“是他救的我。”
说完,她微低下头,这几日以来很多人都忌惮她,那夜被她叫出来逞威的魂魄让无数人骇然,比起亲近或巴结她,或许远离更方便些。
袁霏霏起身让位置留给了她,“你要来看看他吗?”
零悄声走过去时没有先去掀开白布,而是安静的等到了帐篷外夕阳西下,其余人跟回来的亲人搂搂抱抱了一阵不再久留,她才颤颤巍巍伸手掀开白布。
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如此苍老,她一身的戾气消失的无影无踪,浅笑道:“没关系,他去陪姐姐了,她一个人在地下也清冷的很,终是要找个伴。”
所有人在隔天天刚刚放明,扛起早就制定好的棺材一路上了山,为了他能更快更早寻到回家的路,特意埋到了黑山前面,跟贰在一起。
袁霏霏蹲下身采撷那朵妖冶的红花放在坟墓旁边,没有人说话,孤寂中掠来的窸窣声响惊动了其他人。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条巨蟒从山林里面游移而来,蛇皮上绚丽的细纹引人注目,不过更让人震惊的是蟒蛇居然攀上了坟墓。
零就跪在坟墓前,道:“是你来了吗?你来见我了,对不起,我没有早点赶回来。”
巨蟒庞大的身形,将高耸起来的小土包层层缠绕起来,向她一点点靠近吐着芯子时,已经有人拿出刀准备猎了它。
婳在旁边劝道:“零姐姐,这蛇有剧毒,万一不是首领化身的呢?”
零同蛇的青色瞳孔凝视了一眼,只是道:“他就是,他想我了,变成了这个样子来见我。”
巨蟒张开利齿却没有动她一下,在坟墓上足足待了有十几分钟才缓缓离开,嗖的一声爬向了别处。
她们回去之后围坐在火盆四周,袁霏霏起身扬声道:“你们没了主,要尽快选拔一个首领出来。”
婳举起手道:“理所当然让零来啊。”
但也有老一辈的人当即反驳道:“可袁霏霏也可以,我们要的是能保护我们的人。”
“可她使出那种力量,恐怕来自魔鬼啊,是不干净的东西。”
袁霏霏起身道:“上一任首领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我也有资格来胜任这个位置。”
哗然之后很多人窃窃私语起来,反倒是零出奇的平静对她道:“你再说一遍?”
还在叽叽喳喳的人停不下来,袁霏霏莞尔道:“就你听到的那样,我热衷权利,机会就摆在面前,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她刚说完,居然有人起身对着她破口大骂道:“忘恩负义,我们对你们尽心尽力,什么好的都给你们享用了,你却垂涎首领之位。”
婳也有点震惊,还问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记得你不是不讲分寸的人。”
惠多看了她一眼道:“首领确实没有血缘,若是外族人来争夺首领之位,理应也可以,其他人我不知道,但袁霏霏的品行我信得过,大家也不用太过担心。”
袁霏霏在走之前觑视了一眼僵直在那里的零,她低下头道:“按照你们这里的规则来便好。”
袁霏霏:“你们可以远离我,我不缺你们一两个人的关心,但我能同她平等竞争?既然首领之位可以不依靠血缘,那么我也可以胜任。”
在快要消失于大众视野时,她刚一手掀开布帘,便被守在门边的人扯住了。
零脸上的敌意十分明显,语气里尽是难以置信道:“袁霏霏,亏我还对你好。”
袁霏霏扬唇一笑道:“老妹,不用道德绑架我,趁着现在看清了,以后就别再眼瞎了。”
她扭过头走出又蹲在了树下,阴沉沉的天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小北靠了过来道:“你不必自责,都是他要你做的。”
袁霏霏抱着膝盖将头埋进大腿里,想起首领在逝世的最后一刻拼死拼活跟她说的话。
她一直捂住他血流不止的伤口道:“你再撑撑,等等惠来救你,你别死。”
“你看我很健康,其实我身子骨早就不如当年了。”
“人老了都是这样,但你可以不用死。”
“袁霏霏,临死前能拜托你个事吗?”说完,首领竭力想将眼睛瞪大一点,说的迟缓又吃力道:“你来做首领。”
袁霏霏皱起了眉头道:“我???”
“零性子太急了,很容易意气用事。“说着,首领牵起了她的手指,像长辈安抚晚辈一样在掌间轻轻的揉搓了下道:“我相信你,正如你身边朋友一样自始至终都信任你。
“我...”
首领打断她的话,道:“让你来,我走的更放心些。”
“我们也就见过几次面,讲过几次话,你就百分百确信我可以?”
“我阅人无数,一个人怎么样,从她的眼睛能看的一清二楚。”说完,首领叹了口气道:“首领之位我不关心是不是自己的后代来,我只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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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坐在树叶上问道:“她们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你的好?这几天个个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你。”
袁霏霏摆了摆手道:“他们确实是见到了鬼。就当是他托付给我的任务,我来做呗。”说完,她刚想躺在草坪上吹吹凉风,背部被砸来的东西重击之后钝痛了下。
袁霏霏揩了一手的蛋清,她笑着起身抢过别人篮子里的鸡蛋,砸在地上吓得别人后跳了一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样拿鸡蛋砸你吗?”说完,袁霏霏继续和颜悦色的说:“我还有亲人,可你没了,你想想是不是自己的原因,惹怒到了上天,或许迟早还要来取你的命。”
气走了别人,她一回头见他走来,调侃道:“荀荀,若我这么自私,趁着别人丧父,还要夺权,你也站在我这边?”
魏荀揉乱了她的发道:“别人也许不会来,但我来了。”
臭臭飞过来道,“别人我可不信,我就信咱家的人。”
袁霏霏跟他说了首领的遗言之后,听他不解的问道:“你不告诉她?”
她望着水波涟漪的河面道:“我说了,她就不会全力以赴了。”
波纹有螺旋形也有波浪形,而墙上斜长的波纹着实好看,如同在海洋里游弋,但再好看也只是美丽的装饰。
伊文收回目光,碰到里面两个老者在对望品茶,她刚要将水晶球还回去,又悄然退到了门外。
山葵双手捧起茶杯吹了口气,收回目光道:“黑法,你不去洗个澡再来。”
黑法抬起手左右嗅了嗅,还真起身去。
球被山葵不着痕迹拿到了手里转了一圈,在她准备伸手去接的时候,肉眼可见他故意手掌一向外翻,从他掌内滚落下来的球刚要漂浮于空,被他一掌挥到了地上瞬间碎.裂。
“老师?”
山葵笑的和蔼可亲道:“在呢,就以你所见,它在你手滑的时候落地碎了。”
恰巧黑法系好了腰间的带子走来道:“那日你们的梦境试炼我不在,前几日又忘了问,有什么情况吗?”
伊文惊疑不定瞅了瞅还平心静气的老者,“其他人都很正常,唯有秀慧居然会用蛊虫。”
黑法刚微蹙眉心,“不应该,我用蛊惑之术试探过了她,一直以来没人能躲过这招。”
一旁的山葵笑了起来道:“蛊虫确实只有白巫师才会用,但你有口无凭,早在之前还跟她有过节,你居心何在呢?”
伊文一怔,“我不懂,你一个五级巫师,会帮一个外来人说话,又有什么目的呢?”
山葵漫不经心的小酌了一口,抬头时笑意不抵眼底道:“你怀疑我?”
黑法安静的看着碎了一地的水晶球,摆了摆手道:“伊文,你先下去吧。”
“刚才我想还给她,但小姑娘没拿稳,她是你这么得力的帮手,你该不会寻她麻烦吧。”
秀秀从地上爬起来迎接走来的人,他将捧在怀里的小五递到她手里来道:“不用跟我绕弯,球是你毁的,她还没那个能耐,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很喜欢她。”
山葵耷拉着眼皮,靠在椅子上道:“你没有吗?”
黑法脸上的皱纹好似满是连绵不断的丘壑,他牵起唇笑的自嘲道:“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伊雯的影子,她终究离我而去了,可思念没有终止的那一天吧。”
山葵一回去见到她站在门口,踮起脚不知道在张望什么。
他递过去一碗汤道:“先干了它,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