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珍任由汗水从面颊上流落,已经没丁点的力气拿动东西,但她必须去野外打猎。
她只能取来一根粗糙的绳子捆在它的脖子上,它走在前面拖着她一步步缓慢的走动。
虽然躲在森林里的弱小生物都不敢靠近,遥远的路永远走不完,简直要了她的命。
她轰然倒在地上后,它用毛茸茸的头部顶了顶她还嗷呜了几声,她缓慢的抬高手揉了揉它的头道:“我没能给你取好听的名字,只能按照你的发色来取名了,日后你就叫小黑吧。”
它歪过头看了她几秒钟,张开嘴叼着她破衣服一路往回走。
秀珍的手指轻颤了几下,腹部沉沉的似乎有谁正躺在这里,她刚睁开眼它从外面叼来一块生肉,又用爪子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昏睡一场后体温明显降低了许多,她从地上慢慢的爬了过去,生火、烤肉、再小口小吃进嘴里,等她吃饱以后体力逐渐恢复了。
秀珍同它碰了碰头道:“以后我一直陪你,还好这世上,还有我之外的人。”
小黑甩了甩头,似乎在说‘我不是人’。
她偷偷摸摸跑去了乱葬岗,掀开地上的骨头将破旧的衣服撕拉下来,洗干净后为它披上,莞尔一笑道:“我认为你比人,还要有人性。”
一饿她上树摘些果子吃,吃完中毒了,她口吐白沫差点一命呜呼,猎杀弱小的动物时该跑的跑,到头来此地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到夜里什么鬼叫声都有,唯独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小黑用爪子拍了拍她,她抓起地上的土便吃进嘴里,又怕卡喉,便灌了一口血水进嘴里硬生生吞入了腹中。
踩进那条血河里让那一丝丝凉意浸透她的四肢,再换上偷来的衣服躺在地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想杀死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我该不该报复呢?但她想救我这事,看起来真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遥看这座对面的小城,再看看她自己,除了身上的一件衣服、破的露出了几个指头的草鞋、身边一头狼。
恨意让她想毁灭一切,但之前同他们所经历的事又让她想哭,很矛盾的是她一滴泪也落不出。
最终她安静的凝视着城内的人在欢快的嬉闹,握紧了拳头捶了捶地面,道:“都给我去死。”
血肉模糊的拳头上掺杂了细沙,她却还要用手轻抚过墙上画好的圆头小人道,“姐姐,有一天我不是好人了,你还会要我吗?”
秀珍一走近仰望着这座巍峨的城门,不曾期盼城门会开,但轰的一声竟奇迹般的被人推开了,她迎上他的目光。
伍儿将玩偶放在一边,在地上玩沙时没有人敢拦他,跟她相比他实在是穿的高贵出尘,让他一眼就能看见脏兮兮的她站在风沙中睁不开眼。
伍儿将玩偶放在了她的怀里,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污痕道:“姐姐,它送给你了。”
他一跑远让她不由低头瞧着怀里的玩偶,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自说自话道:“现在我才知道,从没吃过苦头的人,更能成为好人。”
夜里夜空一派廖静,一点风声都能让她误以为他还在,她起身望着四周在发现空无一人后,喊了很多声道:“时总,你还在吗?”
“万一他们找到我,还要让我死,我又该怎么办?”
传来了似有似无的哀切的嚎叫,她闻声寻到了它被一群狼群围攻,它亮黑却稀疏的毛发在被撕咬后掉了几块下来。
她摇晃着火把驱散了它们,将它抱回去后道:“以后不要乱跑,它们不是我的对手,你也不会有事。”
小黑趴在她的怀里,她顺势枕着它的身子入睡,甜甜的笑道:“我还有你。”
可半夜外面隐约有点动静,她初于最原始的本能只一秒就睡意全无,一脸木然爬起身刚拿起刀一步步贴墙走,打算扔出去一块石子试探下外面什么情况。
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秀珍是吧?长老让我带你回家。”
好几个人接她回去,但她一靠近他们便飞快的后退,询问缘由他们言不由衷的说:“可能是你该洗澡了。”
她嗅了嗅自己的腋下,原来是她从头到脚散发出的腥味让他们难以呼吸,她眼中划过狠厉之色,“看够了?”
她将及腰的长发都剪断了,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她的行踪,她戴上了黑布蒙住了双目。
走进族内她的身姿欣长,齐耳的短发在轻微的晃动,同他们走进了族内引起别人的回望,有人满眼稀奇的问道:“你真的看得清楚?”
“我不需要眼睛,眼睛所看到的不是真的,而我只需要耳朵。”她刚说完,门被人打开了。
他竟屈身扶着她落座,又坐在对面命人为她上了好菜,他开门见山道:“这几日我都在询问你的下落,但在外面我说你已经死了。”
怕她还对他们有情有义,他嗓音微低道:“我把你变成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希望你日后能衷心为我效劳,而你不会还要念旧情吧?”
他又道:“你失踪这几日,零从未派任何人来找你。凭她比我多几倍的人手,又岂会在茫茫森林里,后我一步找到你?”
“我明白了,也会效忠于你,目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说完,她一只脚踩在了地上,另一只手抹上杯子闷了一口,又重重的置于桌上道:“帮你杀了首领?”
乌族的长老本想说‘你比那群人更中用’,但话到嘴边稍有不妥。
他摇头,“不想因小失大,不到关键时候,我不会擅自让你动手。”
“打算如何?”
“随我来。”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她在走之前,摸到了裤袋里的小玩偶,随便扔在了室内的门背后。
她跟随他东拐西绕,一时间耳畔是唰唰的声响,廊檐上挂了许多的风铃,在碰撞中似乎有人途径了这里,其实也不过是风声,但让她为之怔愣。
乌族的长老干巴巴的扯了扯唇道:“鼠疫损失了我们大半的人,首领为了纪念这些人,才出此下策。”
她神色一动,身侧擦边而过的人笑着念叨道:“药刚出来,总有一些人不服从命令吗?首领当面召集他们,又当面喝了下去,替他们先试试毒。”
旁边的族人附和道:“现如今我们全部人,都不用再忧心那些死老鼠了。”
他们走的没影了,她才开口道:“首领,近日在干什么?”
长老道:“那帮蛮人,也就是那群从海上逃难过来的人。这段时日里在同她说一些有的没的,哎,她很久没让我插手任何事了,包括决策。”
她垂眸默不作声,又听他唇角含笑道:“我很好奇,你怎么挺了这么久?”
秀珍的世界一片黑暗,但划过耳畔的一丝风声提醒了她。
目前她的正对面坐着两个人,她跟着他坐在了软绵绵的垫子上才道:“被夺走了这么多东西,就不去想了,只想我所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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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帘她步入一间充斥着幽香的室内时,恰逢其时正在寻找着她的一群人,在深山老林里游走。
找人只是做做样子,若不是首领下令必须找到人,他们早就回族内该喝喝该吃吃,谁大夜里挑着个灯愿意东奔西走。
婳看到了满墙壁的图案,她侧过身道:“别找了。”
“那我们走吧。”
从那日他一箭射伤了她之后,首领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让他为了将功补过,心甘情愿带着一班人马大晚上找人。
几日人也没找着,他难免气上心头,“一个不相干的人,迟早是个叛徒,首领就不该一次次心慈手软。”
婳也叹了口气,“我跟零说,她已经死了吧。”
旁边忙有人接着道:“人,我们是真没找到,但骨头,倒是看到了一大堆。”话刚说完,头部被一记爆锤。
杰希拧起他的衣衫,将人给掷倒在地上,呵斥一声道:“还说还说,让你们找人,你们在这转来转去,走马观花个什么?”
婳同一行人回去后,还没走近,从门缝能望见她被族人们簇拥在中间,鼠疫过后她的名声大振,就连那些野蛮人也都爱戴起了她。
一个犼族人指了指书页里的图画道:“画册还有不?比我的孩子,还长得好看呀。”
一个夔族人夺走她手里的书甩在地上,两手支着大腿,向前一探头,还撞了撞她的胳膊道:“首领,你们干没干过啊?”
其他人掩嘴,只有夔族人还在说:“我跟你说,我家那位天天要求我干她,整的我除了打猎什么都不会了,你要没门路,问我,我老行家了。”
旁边的人打趣道:“首领,你别听他胡说,他连老婆都没有呢。”
一说完,全屋子的人哄堂大笑,都笑他说的话荒诞不经,一听便知是在胡编乱造。
零品一口茶道:“接着往下说。”
在座的夔族人没一个脸红的,倒是他们的族人听的面红耳赤。
只听他道:“捏捏她的大腿,不厌其烦的告诉她,她很美,有事没事亲吻她的胸部,那可是迷人之处,有多妙我就不过多阐述了。”
有男人气促的呼吸声,她一无所感,眉头一皱吐出两个字,“幼稚。”
他哈哈大笑道:“我所说的都是乱想的,首领切勿当真。”
她的手一顿,看过去道:“我让他们编制了一本书,背全了吗?这周日每家每户都要进行考核。”
一说完,其他的人刚还喜笑颜开,这一刻面露苦涩个个都唉声叹气的坐回了原处。
恰逢其时门敞开了,杰希走进来后盘坐在地上同她道:“我找到了秀珍,她的一堆骨头。首领,她死了。”
屋内的火堆燃出的光闪烁不定,这群人围着零手拉手又唱又跳,墙上挂着从异.狼身上活剥下来的狼皮。
她缓慢的放下手中的一卷书道,“那么豪哥,你们找到了吗?”
“没呢。”
零的语气听起来还算平稳,“都一样死了啊,还是你们没有认真找过?”
“婳呢?”
“她去找豪哥了。”他刚说完,她看到一只老鼠从门边快速的蹦过。
有人见了吓得魂不附体,零起身刚推开了门,一只老鼠就停留在直对面,她每走一步它只是耸动着双耳,却还不逃窜,被她用剑叼着扔到了臭水沟里。
零被谁伸出的手给捧起了脸,她双目木然用手拦住这双不安分的手,却被她拉近。
听到一道清亮的嗓音道:“零哥哥,我去了这么多天,你肯定担心坏了。”
“没有…”零一说完,她吃痛般用手抱着腿跌坐在了地上,那只死耗子肥硕的可流油了,她眼角流出的泪断若珠子,掉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零想为她擦泪,却被她躲了去,一手挥空过后她正欲离开,怀里一沉。
零只能回抱着她,压低嗓音道:“我看你这么多天,都在叫人找豪哥,没找到他,也不用伤心。”
婳紧紧的她的腰肢,手感软软的,还有独属于女孩子的芬香。
这一丝甜意正如她吃过的水蜜桃,她的语气也染了几分笑意道:“他一定是被谁藏起来了。”
零将她抱起小心的放在横栏上,一握住她的小腿,上面留有很深的牙印,让人为她煮药又替她包扎了伤口,道:“秀珍应该也是吧,她没死。”
“她死了!我只拿回来了,而豪哥,也跟死了一样。”说完,婳将手中的破布递到她的手里。
婳对他近乎是恨之入骨,又道:“我发誓,等我找到他,绝不会让他好过。”
零拉着她一起回到屋里,道:“外来人我不关心,但秀珍是我们的人,她的尸.骨一天不找回来,我就不会给她下葬,名义上她也就还没死。”
婳刚抬起眸望向她,而她驮着她往屋里走去,耳旁是她的声音道:“我不喜欢她,而她是我的族人,懂我意思吗?”
婳一怔,余光里屹立的那棵树木枝繁叶茂,从枝头掉落的树叶悠悠转转飘到了地上。
她发现自己做了件不可理喻的事,寻了块地将装了一麻袋的骨头埋进土里。
婳同这坨矮矮的坟平视,坟头上摇曳着的几片草叶,道:“对不起,秀珍,我不该吃你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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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
弥漫于鼻间的芳香馥郁,她刚垂下头,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道,“长老,玩偶上我已经施了巫术,也帮你贴了生辰八字,替你干了一桩好事。”
乌族长老目光微移,扫到了规规矩矩坐在他身侧的少女,透过窗棂照进来的光打在她的身上。
她的一身华衣流光溢彩,他皱了皱眉道:“巫泽,我同你有要事要说,她在这里不太妥当吧?”
“杳姬,你先出去吧。”
杳姬退了出去,站在门边时来送茶水的人迎面走来,她转身拦住了他,盈着笑道:“我去送吧。”
对面哪敢不从,她可贵为圣女,在小心的递在她的手里后悄身而去。
她踩着碎步走入充斥着丹香的室内,没有马上去沏茶,而是蹲坐在足够能遮掩住她的屏风外。
杳姬端着茶具的手一紧,对面的人说出的话居然跟他有关。
巫泽的眸中清亮,“杰希?就是多次在我说话的时候,总是扰我清净的人吧?”
乌族的长老颔首,“将玩偶扔进他的屋子里,我让你叫她走,毕竟她可是他的女儿。”
“玩偶的事,我早就让人去做了,若你要栽.赃也可以,我再叫人去换个位置也成。”
巫泽又道:“长老,你难道不懂枪打出头鸟?虽然有一群巫师坐镇,但近日最活跃的便是我,她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是我。”
“这…”
巫泽的笑意不抵眼底,“你把我置于何处呢?”
“我也能帮你。但在外看来,杰希要跟我好,到时他被抓,我便能这样解释。”
说着,巫泽扯唇笑了笑道:“是他背叛了首领,让我施咒在玩偶上,一切才顺理成章,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乌族的长老眉头一皱,“可…可,顺着你的话下去,他真要害首领,把邪.物放在自己身上,也说不通吧?”
巫泽不紧不慢的说:“不用放在他的身上,放在他女儿身上便好,她有事,他不可能不管,会代替她承受一切。”
乌族长老一顿,“她不是刚当选了你的圣女吗?”
巫泽:“谁来当圣女都一样。但你也知道,他几次三番让我当众难堪。”
老头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之中。
而巫泽注意到他的身边坐了一位女子,她的脸部轮廓比男人还要凌厉,手握剑,衬的她略有几分英气。
他若不是认真看,都很难察觉到她的气息,而他活这么久早就阅人无数,唯独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的‘死人’。
巫泽若有所思望着她道:“这是你的人?我在族内怎么从没见过呢。”
乌族的长老抿了一口茶水,迟疑了许久,打算将他最后的棋子好好的藏住,她就是他的底牌。
倒是她开口道,“族内的人多,你身份高贵,眼界也高,总不可能一个一个都认识。”
巫泽忽然鼓起了掌,起身踱步来到了她的身边,而她嗅到了一丝浓郁的香气,才皱眉便听他道:“好啊,你没看错人,她是一个不错的人。”
巫泽又道:“但你看起来像个死人,你不觉得么?”
秀珍只感受到了类似蛇的气息,幽.冷而又阴森,面对他。
她挑了挑眉抬头望去,不慌不忙的说:“身还未死,心已死,明白了?”
之后他们聊的如此投机。
而乌族突然提了一嘴道:“这茶水怎么这么久还没送来,我说的嘴皮子都干了。”
一想到她,他还怕她办事不利,本想借她之口来挑拨两人的关系,这位巫师就不会再成为首领手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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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的‘她’还藏在屏风后,在门被人敲了敲后事不宜迟,她走了出去为他们沏好了茶便端坐在一侧。
乌族的长老轻笑几声,同他举杯畅饮,可有人说出的话让气氛静了一瞬,“茶都有点冷了。”
秀珍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推向她时放缓了嗓音道:“你不信,试试,味道如何?”
她尽管看不清她的长相,却明显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敌意,她回的毕恭毕敬道:“我这就去同这群下人说说。”
其他人都相视不语,她又不被允许可以离开,便蹲坐在中间的位置为他们亲自洗茶、泡茶、沏茶。
巫泽望着她露出的一截手臂胖若莲藕,做起事来不像普通丫头毛手毛脚的。
他神色柔和了点,“没别的事情可交代,我就不送了,免得其他人猜忌。”
乌族的长老也不好说什么强行留下,但喝茶到一半被这么一声逐客令给赶出来,让他莫名恼羞成怒,他抖了抖袖子迈足快步而去。
一片寂静的屋内,杳姬沉浸于刚才他们之间的谈话久久走不出,若不是他一把握住了她胳膊,她也不会同他对视上。
他笑道:“杳姬,那日是他派你来杀我的吧?惊动我,让我产生异心,远离首领,成为他的人吧?”
他的目光让她无所遁形,便干脆不说话了。
他从她的身上看出了端倪,“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之前会好心让你来跟我传信,就单纯让我去同他会面?在之前他肯定有别的打算。”
“而我听信了你的话,我们才见了面,若你要杀我,我都没跟你计较,现在怎么可能杀你呢?”
她的五指向内收紧,他一靠近她急忙忙往后面移,她鬓角的发被他捻在指间缠绕了一番。
一想到他都算计到了她的头上,还要陷害他。
杳姬已经将唇咬出了血,“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日后我只会是你的人。”
巫泽从口袋里扯出一条白手帕,扔到了她的身上,他不知从那端来一瓶装满了血水的瓶子,道:“让我看看你的诚意有多少。”
“我不喝,我不是像你一样的怪物,你耍诡计,跟我无半点干系。”
说着,杳姬忍着惧意,站在她眼前的正是一百四十多岁的老怪物,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笑的苦涩无力道:“大人杀我,太过简单了。”
巫泽的手一顿,看了过来:“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她竟不小心说漏了嘴!
杳姬放低了嗓音又道:“没有听到全部,刚好听到了你想杀我。”
巫泽半蹲下身,她仓促不安的叫了一声,衣裳被他用力一扯露出了圆润的肩头,她差点夺门而逃,听他又道:“我是不是该顺应你所说的话,就在这时杀人灭口,让杰希永远记恨我。”
杳姬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不会妄自出刀相逼,便顺从了他的意思道:“他讨厌你,你也讨厌他,只要能让你解恨,你随便。”
他神色难辨一直望着她,顷刻后道,“你跪有三个时辰,我可以放过他。”
杳姬跪在他的屋子前,为了不让自己热到,抓着自己装好的冰袋就藏在袖子里,地上流满了水,其实不是她的汗而是化成水的冰。
过了会他命人端来一碗冰糖雪梨,蹲下身将她湿腻的发别到一边,她默不作声看着他启唇道:“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想要吗?”
杳姬怀疑是耳朵聋了,她难以置信眨动着眼又突然直起身,取出湿帕子作势就要帮他清扫屋内的垃圾道:“巫泽大师,我不求活命,只要能让他活,我什么都愿意做。”
巫泽望着她手脚麻利,二话不说拿着扫帚将里外都扫了几次,用袖衣擦拭着额头上的汗,而他居然看完了全过程。
让别人看来以为,他的人不是一个圣女,而是一个来打杂的。
巫泽抢走她手中的扫把扔在一边,一个眼神劝退周围还在看戏的人,又同她道:“以后你不用做这么掉价的事了。”
“可我喜欢做,帮别人很好啊。”
巫泽走在鱼塘的旁边,拿了一把鱼饲料在手里悠闲自在的撒着,却说的犀利道:“我喂这些鱼,它们只会吃,却不知恩图报,等会就游走了。”
这句话他意有所指,可她听不懂这么高深的话,便道:“我只会洗衣服做饭,杀人的技艺也不差,其他的都不会。”
“没有饲料,它们不会靠近你。”说着,巫泽转过身负手而立,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道:“杳姬,你想撒鱼饵的人,还是收网的人呢?”
“我什么脏水都不想浑,只想做个旁观的人。”她将头低的越低,就总想将这身漂亮但不中用的衣裳给脱掉,就不用再跟着这个坏人了。
巫泽的身子一顿,他身处于阳光下都未能消散脸上的僵冷,忽然嘴角一勾道,“这也是明智的选择。”
她想转身离他远远的,但他的目光从未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她眼睑半合“如果赢了,能获得丰厚的钱财,还能决定别人的生死,你不心动吗?”
他的步步试探,让她深以为踩进了狼坑,趁着还有时间能抽身。
她毫不迟疑跪倒在他的面前,每斟酌一分钟她的手指就捏的越紧,“大人有智有谋,但我只是一介平民,不能同你相较高下,你今日的一番说辞,我深表谢意,感受颇多,若有其他事,杳姬定当为你摆平所有。”
巫泽觑视着额头已经浮出细汗的她,末了,才道:“替我去看着那老头子,其他的不用多管了。”
瞧她这人不经推敲,帮他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如果他是在下一盘棋,作为棋子的她已经被他剔除在外。
杳姬的心稍安下来,她领命以后委身来到了厨房,这里很杂乱,脚下踩的都是杂七杂八的烂白菜,她几日没来都没人按时清理打扫。
她将放在砧板上的生姜切好,再将鸡的毛都扒光,用火熏一下去除最后的毛,放在大锅中再加一勺料酒、一勺生抽、一勺老抽,用手均匀的搅合再腌制,合上锅盖开始煮。
香味充盈了整个室内,从外面跑来的伍儿牵住了她的裙角道:“姐姐,我也想吃。”
她笑着用纸包了一块给他,将打了一瓢水浇在翻腾着的鸡腿上,盛放在盘子端着走了一路,再呈在他面前时取出刚酿制好的蜂蜜,道:“没有人能拒绝它。”
巫泽夹起鸡皮抿在嘴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道:“不错。”
为了不让他再把坏心思打在她的身上,她当真是费劲心力。
杳姬伸出手刚要为他切,放置在桌面上的小缸内正有几只彼此交缠着的蛇,有一只从中挣脱出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游移过来,毒牙一露出。
她的刀正中它的头部要挥下去,他及时紧拽住了她的手。
她一抬头同他相视时手指一颤,刚升起了戒备,却又听他好心好意的说:“我让它们停下,它们就不会多动一下,比人更好控制。”
杳姬望着这蛇就离手指一点距离却止步不前,他光洁无皱纹的手背近在眼前,她抽开了手,再起身恭敬有加的说:“别没的事,杳姬先行告退了。”
他没说话,只是继续肆无忌惮喝着杯子里的血,嘴角溢出的血还没擦去,他将杯中剩下的血都浇灌在了蛇的身上。
里面的蛇极其的嗜血,为了喝血都缠斗了起来。
“你看到了什么?”
杳姬又看出了他眼中的谨慎,垂下头不再看他道,“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