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泽细细的观察着她的骨相,介于头发和眉梢的骨峰凸起来就像小角,她的鼻骨也生的极好,上连印堂,下到鼻子山根,引得她笑道:“我的脸,没有什么特点,长得平平无奇,不知哪里引起了你的兴趣?”
“我信长相一说,你有头露峥嵘之势。”他开口说完后,已经在心底试想着如何让她死,这种祸患可不能久留,她日必会成为他的威胁。
而那长老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草包。
秀珍静候他发话,对这兴致缺缺,他话锋一转又道:“你帮长老做事,他同首领为敌,但当下无计可施,我有一计。”
一直待在他身边的杳姬领命以后,他将她不以为意的表情看在眼里,拿来一个散发着幽.香的洋地黄道:“从婳入手,将这株花放在她的屋里,长期以往她必定身体不适。”
洋地黄形同喇叭花,里面有很多类似虎斑一样的斑点。
她的手一颤,让他大致知晓了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但她可是长老的人,怎么可能同首领的人搅合在一起。
心下惊疑,他面上却依旧笑的如遇春风道:“我这样做,也是初于对长老的亏欠,我没能护住他唯一的亲儿子,我怕自己再不出手,让他孤立无援,我于心不忍。”
“谢了。”
“不谢,我该谢姑娘才是。”他说完,进一步试探道:“但你可曾同首领的人有过恩怨?被困在这里日子久了,平日里添了几许无趣,我就随口一问。”
秀珍接过她用手帕包住的花,道:“既然你随便问的,那我就随便答了,我跟他们素不相识。”
她缄默不语,但他不打算就此罢休,还道:“你正常来回答的话,你跟她们认识?曾经在她们身边做过事吧。”
她付之一笑,轻门熟路往一个地方走,等她走的没影了,他转过身用拿在手里的卷书拍了拍她的脸道:“你为什么用那种表情看我?”
杳姬跟着他这段时间以来,见过不少的药草和花物,那株花才不是以他所言单纯只会引起人身体上的不适,闻多了就是□□,会死人的。
杳姬从始至终都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有何目的,道:“你想杀了首领,让这里所有的子民不仅在精神上受你控制,自己还要获得实权,。”
她的手腕被他用力拽住了,力度让她疼的皱起了眉头,可一想到还要待在这见不得光的老怪物身边,她扔掉了为他遮阳的蒲扇,说出口,“你把我养在身边,不也是养虎为患吗?何不提早杀了我呢?”
她用双手紧紧的捂住了泛疼的喉部,他一手端起她的下巴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就几顿饭,能让我对你百依百顺?不要不识抬举,杳姬。”
巫泽的脸无血色,认真一看甚至能看到细长的青色血管,有点怕人,道:“他们看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眼里有什么吗?”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话好似不是出自她的口中,“恐惧。”
他道:“人的高低,不是你的位置,而是你的选择,你什么都看的明白,不想死,就管好自己这张嘴。”
她真就闭了嘴,他又摸了摸她的乌发道:“生气了?”
“正如你所见,我成了个哑巴,什么话都不会说,更不会再引起你的反感。”
“想成为真的哑巴吗?”他说着,她双肩一紧,就怕他真使出什么诅咒让她失声,但他起身走去了高台上。
这座高台是他那些信徒专门为他而设,他一如既往说的铿锵有力,“神祇啊,请你将世间一切丑恶洗尽,所有不属于这世界的恶灵,都将在你仁慈的抚慰之下,回归到他们最终的归属处。”
杳姬发现自从鼠疫过后,来进行祈祷和洗礼的人越少,她心里暗爽的不行,才不会听他的话,乖乖站在那里等着他离场。
推门进屋,屋里除了碗架、咸菜罐子、一袋面、两袋米也什么能吃的了,她便提起裤脚去池塘里踩莲藕,拿出一截沾满了污泥的莲藕后用清水清洗干净,放进篮子里。
杰希亲自下厨,她来打下手,一起刚做了一顿好吃的,香味飘散出去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她摆来小板凳跟他坐在一块,刚拿起筷子正对面的门被人敲响了。
杰希才吃了一口香甜软糯的白米饭在嘴里,一愣道:“谁啊?不会又是那什么巫师吧,你跟我吃饭,他来是蹭饭吗?”
杳姬刚拉开门,他不着痕迹将她推到一边,径直走过来坐好道,“这一桌你也炒的太丰盛了,还好我及时赶过来了,以后有好吃的,直接炒给我吃。”
啪的一声巨响让两人都是一怔,他将碗和筷子搁在桌上大吼道:“饭菜我炒的,不是她,你没有吃的份。别人敬你是个神仙,但你在我这,什么都不算,去去去去。”
巫泽忽视了他一脸的不满,只是看着她碗里的鸡块,语气终于没了平日命令的口吻道:“杳姬,我想吃,还有吗?”
杳姬顺手将木材扔进火盆里,让室内温暖一点,她看向窗外明明前些天才是烈阳高照,这几天就飘起了小雪,她从锅里拿出剩下的端给他时发现自己碗里的肉都没了。
巫泽看出了她的困惑,故作没看见她脸上的愠怒道:“是巫师在练习吧。”
她打算再忍气吞声,可她爹看不过去了,对着他开始指指点点道:“你是不是仗着她好使唤,把她当成你的奴隶了。”
巫泽皱了皱眉头,坐的依旧稳当,“你这样无礼待客,就该一辈子跟那些人隔离在一起。”
杰希只冲着他咕噜了一句粗野类似骂人的话,而他也被激怒后起身就要大大出手,她突然挡在了他们中间道:“你别伤害他。”
杰希将她往身边一拉,不偏不倚取出刀对向他微眯起的眼,道:“明天回来吧,你当个圣女,有什么意思呢?”
巫泽看向她道:“能得到别人的敬仰还不够吗?”
窗边散置了一些银杯,光一照进来折射在她的脸上,她不悦的神情不加掩饰,道:“我从来不想被你指中,企图让你换一个人,是你选的我。”
她从未忤逆过他,在走之前,他又看了看这间比他做的地方小很多的屋子,对面搭建的木架上摆满了牛羊腿和火腿之类,下面还有各式各样无比难看□□和生了锈的长刀,看的出来这里不属于他。
杳姬来到屋门前目送他的离开,他洪亮的嗓音透过黑夜直击过来,“以后除了照顾我起居和用餐之外,其他的时间你随意。”
她松了口气终于摆脱这个古怪的老头了,刚踏进屋内就听他道:“还好他不是什么喜欢纠缠的人。女,我们要想把日子过好,跟巫师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
秀珍还没到就闻到了浓浓的烟味,推开门一听烧东西时噼里啪啦的声响,让她目光一移,他跪在铁盆附近,披着白衣凄惨的模样上泪水和鼻涕直流,自从儿子走后对他的打击可谓是不小。
豪哥在旁被强制命令不能走,他见是她后一脸的无奈道:“大姐,原来是你,你也在为他卖命干活啊,同是天涯万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你要不放了我吧。”
“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小偷小摸,干不成什么大事。”
“从今天起,我来训练你。”话音刚落,她挥动过去的鞭子被他当成了跳皮筋,她一皱起眉头他还在原地一下又一下的起跳。
豪哥‘嗷呜’了一声,臀部被她不留余力打痛后他还来不及挡,嘭的一声门敞开了,一脚被她从这里被踢到了屋外。
豪哥两行泪洒下,一把抱紧了她的腿道:“我都做我都做,别打我了,生活不易,憨憨哭泣。”
她将花给了他,命令他必须按时做到,不能完成小命不保,他点头哈腰马上应下,做完后回来已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豪哥刚提心吊胆把事做成了,以为别人会放他一条生路,却听她道:“以后你的目标是巫师。”
“哎哟我的滚奶奶,你说那群装神弄鬼的人啊,我买□□中奖都没他们这么神气,你看这几日以来,他们在族内可是过的风生水起。”
“我都知道,要动身会提前知会你一声。”说完,她望着门被人从内推开了。
长老眼圈泛青,一看就是几天几夜没睡好觉,走路都不稳只能让人来扶,同她道:“真的能做成吗?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啊,我可把命都搭给你了。”
他白发苍苍且变得面黄枯瘦,哪还有前些日的风光,曾经说话语气不可一世,现在却无人可靠,她莫名唏嘘,却笑道:“还望你不要质疑我,别再三心二意。”
回去后她在关门前特意看了周围,确保没人在跟踪她才放下心来,一人一兽紧紧的抱在一起,躺在只有一百平方米的空间里,夜更深了天降淅淅沥沥的小雨,有点像是人悄悄走路才会发出的窸窣脚步声。
她睁开过眼,往连绵的雨夜里看到了灰暗暗的山头,别无其他,但她总感觉一定有人路过了,仅凭这段时间以来她对风捕捉的能力来看。
一大早她跟随他一起来到了主厅之中,这里两边坐满的人都规规矩矩的低着头,她只是一个侍从只能站着听他们一来一去的对话。
零坐在上方看了看左手边为首的男人道:“你们在海上飘荡了多久?”
男人屈膝朝她跪下后,“记不清了,但首领宅心仁厚,才会受到我族的子民爱戴,我感激不尽。”
她刚要勾唇,却在他下一句话以后瞬间没了笑意,只听他道:“但我们准备过段时间离开这里,除非你们能分一块给我们。”
欣悦跪坐在她的身边,小声解释道:“政治需要谈判,要求权衡,争取双方都能各取所需。你好不容易平复了各路人的心,他现在趁大伙差不多都平定下来了,却向你发起了攻势。”
零紧盯着他,让他错以为被野兽追杀了一路,而他再不逃跑就要被吞食入肚,可她又对他笑的这么友善,道:“我不需要谈判,在这,我做主,你要想出去也可以,我再来夺回属于我的土地。”
他一皱眉,听她又道:“邬,都这年头了,你不会觉得土地是属于大家的吧?我还要给你平分,你是不是活的太滋润了,没忧患了?”
那群长期飘荡于海上的人们都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满,低下头巴不得马上认错,再要让他们回去真是不详之事,他也跟着低下头道:“是我说的话冲撞了你。”
零走了下去,同他对视后伸出了手道:“你没说错,是我太冲动了,伤害了我们盟友的心。”
邬回握了她的手,却不敢直视她,他深知高攀不起这样的女人。
“你一直都是这样吗?说话咄咄逼人,眼神没有感情。”
他没忍住刚说完,周围的气氛一度让人仿佛置身于大冬天,正如此时窗外飘飘的冬雪,他及时改了措辞道:“但你对族人的好,我们都有目共睹,以后我们两族的关系能长存吗?”
零扯唇道:“看你的觉悟有多高了。”
邬为了表示感谢,将族中视为至宝的一张地图呈了上来,他继续道:“首领有过人的本领,还善于统领我们所有人,眼前的一切真的能满足你吗?”
零摩挲着祖传下来的戒指,“继续说。”
邬接着道:“我认为,目前的一切都不足以配得上你,而你远不止这些。”
零起身抚摸过地图上棱角分明的山峰和河流,仿佛这一切都已经尽在她的手中,她扬起唇笑道:“海的对面吗?很好,容我认真的想一想。”
过几日她派人又去外视察了一番,没有危险后城门彻底打开,她为了让族人们延续来自祖上血脉里的英勇和无畏,就在外面宽阔的沙地上举办了一次勇士之间的对决。
婳坐在她的身边,一直吃葡萄才勉强能提起一点精神,围成方形的人们在人数上早达上千,他们都打起了哈欠,可见对面两个在马背上的人打的有多软绵,正如绣花针。
零拔高音量朝他们喊道:“有哪位勇士主动上前,获胜者金银珠宝都不会少。”说完,她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了最佳的人选,足以让他们精神振奋,她指了指那边道:“你,对就是你,跟他们试试。”
被点名的秀珍不假思索站在了沙场的中间,这时候退缩不是她的做法,而她面对的人是个全身是血已经发狂了的战士。
战士吼的惊天动地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这即将是一场难以忘怀的试炼。可才刚开始不久,她奔跑的速度、前进的路线、同他的距离都让他无法捉摸。
怎么回事?战士手心冒汗,眼前这个小女孩竟屡次给他一种错觉感,她会马上瞬间消失又出现,原本距离他五十公尺的她,瞬间变成二十公尺,然后跑了几步再度消失,又瞬间进入十公尺。
他揉了揉双眼要不断重新调整焦距,调整距离估算。“啊!”随着他的嘶吼,刀瞬间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他惊吼出声,连忙举起手中的长剑,试图从武器的长度上将她击败,往他的头上砍去,可他估计错误了。
只是零点一秒的误差,刀插入了他的咽喉,爆出绚烂的血花。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起话来已经断断续续,而她还一拳挥到了他的脸上去,不断地喘着气道:“教你一招,这叫做鹰形拳。”
他喉咙里的血涌了出来,“这个…你在哪里学来……的?”话没说完,脑袋一歪断气了。
所有人都被惊艳到了,她收回刀正对上她走上来,看来要同她较量一次,谁却从后拦住了她上前的动作道:“首领出马,肯定要我来。”
无名重新穿上了那件黑色袍衣,浑身绑着的白色绷带都被掩藏在了内,若不是听他声音她都不知道是他。
他还推了她一把,“你不想被她发现,就过去,小小珍。”
“我不叫小小珍。”
“但你年纪很小。”
…
零一身精良的装备,跨上马背时优雅的一笑道:“你不骑马同我决斗吗?”
“人比任何动物都要灵活。”无名说完,拿起手中的□□默不作声,静待她骑马驰骋过来,在近距离下他依旧岿然不动,她心下犯疑,所有人都认为她会拿下他,她却万般小心注意着底下。
他再不动就要被拔地而起的马蹄给活活踩死,忽然闪过的残影让她瞪大了双目,马不知何时中了一枪,啼叫声撕心裂肺,而她在剧烈的抖动中摔下了马背。
无名一笑起来,还朝她打了个响指道:“小小珍,这样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