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左丞办案区。
元博关紧房门,粗略的跟张余解释了井中钱财的来路。
这些钱财不外乎就是上官玉清带来的,她在行刺失败后,声称也要让元博尝试到被冤枉的滋味。
指的便是此出。
将大笔钱财送入元博小院中后,在举报他贪腐受贿,企图构陷。
但不得不说的是,她这个构陷的方法有些愚蠢。
元博在打扫房间的时候,看似毫无动作,实则已然将钱财沉入井中,并拆了灶台,将砖头填入箱中。
张余知晓后,疑惑道:“既然知道上官玉清企图构陷,大人为何不上报,或者事先将钱银转移?置于井中并非万全之策,而且你还自认此地有银。”
元博笑道:“这叫逆反心理,我越说井中有东西,他们反而越不信。而一旦上报此事,上官玉清必被擒,那并不是我想见到的。”
“可是,大人这招空城计,还是太过冒险,而且也瞒不过去。武昭青与你素有私怨,你升任寺丞后,更是将你视为眼中钉。他对你知根知底,一再设计让慕容海入井搜查。若非宣威将军出现,影响了慕容海的判断。此番,岂非让廷尉找到了赃物?”
“无妨。廷尉即便找到了赃物,我也有后招脱身。而我之所以让上官玉清构陷之事有成功的机会,不过是想看看她背后的高人是谁。”
元博所谓的“后招”,便是公主。
廷尉府如果在井中搜到了钱财,他便会说成是公主的赏赐。
元博是公主的救命恩人,公主私底下赏赐钱财,这合情合理。
即便是廷尉亲自找到萧玥儿询问,以元博和她之间的“深厚感情”,萧玥儿也必然会帮忙隐瞒。
换言之,在这起上官玉清主导的构陷事件上,元博本就立于不败之地。
顿了顿,张余问道:“上官玉清背后有人相助?”
元博肯定道:“国公府已经被抄家,朝廷百官都巴不得与他们撇清关系。大理寺和廷尉府四处捉拿上官玉清,她却还能安然无恙。而且以她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筹集到这么大一笔钱财来构陷我。若说背后无人,连鬼都不信。而她背后之人,或许是个关键人物。”
张余接道:“大人的意思是,你故意留下机会让人构陷,是要引出上官玉清背后之人?”
元博点头道:“正是。不过,结果让我有些意外。”
“大人以为是谁在帮上官玉清?慕容海?宣威将军张风晓?”
“张风晓有暗中助我摆脱嫌疑的意思,不会是他,但他突然出现可能另有原因。那两位仅凭一封举报信就签名让慕容海来传讯我的御史大人,倒是有点可能。”
张余却笑道:“大人可能猜错了,请看。”
说完,便将手上的一张文书递了过去。
元博一看后,微微讶然:“慕容覃东?他是上官玉清的未婚夫?”
张余指正道:“是前任未婚夫。上官锦下狱的当天,太傅就宣布解除了他们二人的婚约。但这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慕容覃东暗中相助,倒也不足为奇。”
元博赞同,边看着手中文书,边道:“那就对了。咦,他还是个金科探花郎,且痴迷于剑术?那所谓的大公子…该杀我之人…呵呵。”
得知慕容覃东的背景信息,令元博了解了一些隐晦。
张余问道:“大公子?哪家的大公子?”
元博摆手道:“无事!对了,地下钱庄之事,查得怎样?”
张余又将手上的几张文书递过去:“京城十大地下钱庄,近日都没有什么大额的钱财出入。“正月”杀人的交易,也不一定走的是金银的交换。只是,正月与魏国公案有什么联系?”
“正月”这个杀手组织与上官锦被构陷是否有关联,这点尤未可知。
但“正月”想杀元博却是事实,不过元博不好明说暗查“正月”,是为了自身的安危考虑,便敷衍道:“有没有关系,等我们找出了那位正月十三先生,自会知晓。”
“那大人想如何为上官锦翻案?”
“皇帝只给十五日时间转圜,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足以让我们从头查起,只能直取重点。上官锦无意中透露,构陷他之人是为了得到某个东西,可以由此入手。”
“话虽如此,但那东西的下落只有上官锦知道。而目前上官锦对你恨之入骨,岂会配合?”
“他不愿配合,我们便强行让他配合。既然他认为我是个恶人,那本官便“恶”给他看。”
说着,元博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拿到手上,玉佩上刻着一个“清”字,正是上官玉清行刺时遗落的。
张余还没明白元博如此说话是什么意思,崔三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头儿,事情办好了。那箱东西已经被我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崔三拱手道。
元博点了点头:“好,那些钱财既然是上官玉清带来的,我们也不好据为已有。上官家此次即便能翻案,免去死刑,恐怕爵位也保不住了。那些钱,就留给他们三族安置所用吧。”
崔三应了一声是。
元博随后补了一句:“上官锦现在情况怎么样?”
崔三回道:“说起上官锦,属下正好要禀告。这厮入狱后,还未曾进食过,似有绝食以证清白的想法。加上前日被武昭青毒打,落下病根。若再不肯吃东西,恐怕撑不了几日了。”
元博闻言,微微皱眉:“还真是硬骨头,只是倔错了地方。走吧!去见见他,做一回恶人。”
说完,便带着二人走向诏狱。
……
正当元博前往诏狱之时,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行驶在城西大道上。
拐入一条窄巷时,车厢中走进了一名老者。
慕容覃东本在擦拭着自己的宝剑,见到来人,便开口问道:“怎样?”
老者轻笑一声:“公子既已猜到,又何须再问?如此拙劣的构陷之法,若真能让元博身陷囹圄的话,他就不是万宗德的爱徒了。”
“哼!若非婉君执意自作聪明,又何须如此?本公子出手必能取他性命。”
“大小姐这不叫自作聪明,是有些愚昧。”
“不是愚昧,那叫单纯。”
“有区别吗?单纯似蠢。”
“有!”
老者不愿再纠缠,转而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慕容覃东收剑回鞘,正色道:“你去办两件事,第一,将撰写《大燕朝杀人十二秘技》的作者,扔到山中喂狼。第二,将卖药给婉君的黑店老板,扔到护城河中喂鱼。”
老者应声离去。
慕容覃东随后也离开了马车,施展轻功,几个起跃后,落入了一间清雅的小院内。
刚站稳,就听到了上官玉清“恶毒”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戳你…我扎你…我踩你…”
令慕容覃东有些纳闷,也不知这位大小姐又在折腾什么鬼。
推门进去后,才发现上官玉清此时正在手持钢针扎在一个人形木偶上,而木偶上赫然写着元博的名字。
她用针扎,用小刀划,还不满意,甚至用脚踩,一脸怨气十足的样子。
慕容覃东讶然,道:“婉君,你这是作甚?”
上官玉清,字婉君,故此也叫上官婉君。
古人喜叫字号,尤其是对关系密切的人。
上官玉清见到慕容覃东走来,也没有停止手中动作的意思,自顾回道:“我在扎小人,扎死元博那个构陷吾父的奸贼。”
慕容覃东大感无奈,道:“此等骗人的旁门左道之术,岂会有用?婉君还是莫要白费力气。”
“哼!你怎知无用?书中说只需坚持七七四十九日,元博此贼便会肠穿肚烂而死。只要能亲手杀死他,莫说旁门左道,不论什么办法,我都愿意试。”
慕容覃东若有所指,道:“包括背弃我们的婚约,嫁给元博,然后再杀掉他?”
闻言,上官玉清微微愕然,“你知道了?小竹这丫头嘴巴真大…”
慕容覃东劝解道:“你别管我如何知道,女子最重名节,怎可轻言嫁娶?此举万万不可。”
上官玉清却似乎打定了主意,深沉道:“名节?我家都没了,还要什么名节?对了,我在元博家中留下的钱财,是否已经让他入狱?”
慕容覃东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哼!那小子运气还真好,这样都冤枉不了他。那没办法了,我只能使用最强毒计。对不起,东郎,是我负你…”
“婉君,亲手杀死元博的方法何其多,你何必执意要出此下策?而且,元博是个太监,不能人事,你即便想嫁他,他也不会娶你。”
听此,上官玉清先是大惊,而后便大喜起来,追问道:“哈哈,他是个太监,假男人?你如何得知?准不准?”
慕容覃东也笑道:“此子隐藏极深,且武艺高强,竟学会了江湖上失传已久的辟邪剑法。而想要学成这种剑法,必先自宫。你说他是不是太监?”
上官玉清听后,喜上眉梢,兴奋得直拍手。
元博是太监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必然会在大理寺中引起轩然大波,令他颜面扫地。
上官大小姐兴奋至极,俨然已经感受到了元博的秘密被揭穿后,在背后被指指点点的那种耻辱感。
这世上是否真有一种剑法需要自宫才能练成,她犹未可知。
但在上官玉清的认知里,既然是从慕容覃东口中说出的消息,那便假不了。
“东郎,这真是个好消息。那我更加要嫁给他了,他不能人事,也不算污我清白。待我骗取他的信任,手刃此贼之后,再恢复身份。”她开心地说道。
慕容覃东一听,忽然也觉得未尝不可。
元博不能人事,上官玉清即便嫁给他,好像也不会失身。
而上官玉清个性偏执,若是强加劝诫,反倒会适得其反,还不如顺从她的意思,又不会失身…
如此想到,本是来规劝上官玉清放弃这个愚蠢想法的慕容覃东,居然松口道:“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元博没了命根,也不会对你产生威胁,那就依你所言。但仍需从长计议。”
上官玉清却直接了当,道:“不用再议,此事就这么办。东郎,你先将元博是太监这个消息大肆宣扬,然后再为我换一个新身份,我要与之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