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博在偏殿中停留了不短的时间,跟随德福回到皇帝寝室外时,宗人府爆炸事件中幸存下来的百官,已经悉数转移到行宫中。
此时正围在寝室外,乱成一团。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万宗德和萧天云居然醒了。
他俩能如此快速醒来,想必并没有受什么大伤。
司空小小也已经离开了皇帝寝室,正站在万宗德身边,神色阴沉。
德福转身对元博说了一声“稍待”,而后拨开人群走向了领头的万宗德和萧天云。
皇帝亲临幽州,随行并非将所有官员都带了出来。
内阁六部主官,首辅,左右司郎,与太子都留在了京城镇守。
眼下,便是万宗德这个二品大员和萧天云这个亲王官阶最高,也是镇场的人物。
德福走过去,与二人交谈了一会儿后,当众宣布道:“诸位大人稍安,陛下遭贼人行刺,重伤昏迷。但此前有口谕留下,请诸位移步行宫主殿等候,待宣读陛下口谕。”
百官一阵肃静,而后在禁军的护卫下,相继走向了主殿。
萧天云一马当先,万宗德却刻意缓下脚步,与元博并行,开口道:“德福说是你救了陛下,而行刺之人竟是朱王的尸体,可有此事?”
万宗德如此问,可能是皇帝被刺之前,他与萧天云已然晕倒。
元博点头道:“是!当时先生和陛下在一起,不知可有见到是谁人操控尸体行刺?”
万宗德却像听不见这句话,问过一边,“也就是说,陛下留下的口谕你是知道的?”
“是!陛下昏迷前说...”
元博正要说出,没想到万宗德却伸手阻止道:“你无需先对为师说明,等下到了主殿,你当着百官的面再说出来。”
说完,便加快了脚步。
元博颇为纳闷,暗道:他居然不想事先知道?又为何回避“凶手”的问题?
万宗德此人,并不简单。
早在京城之时,元博从柳无情的手上抢到那份名册残卷,上面便有万宗德的名字。
而元博将残卷交给万宗德定夺后,对方却以掌风出手击碎了残卷。
撇开他如此做的理由不说,单以他能以内劲击碎那卷用坚韧羊皮制成的残卷,就可见万宗德武艺不弱。
却在陪同皇帝进入灵堂后室时,被人轻易放倒,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柳无情想放倒万宗德,恐怕也必须付出一点代价。
但当时百官就在房外,为何听不见任何打斗的声音,万宗德和萧天云就倒了?
更加奇怪的是,“凶手”击倒万宗德二人后,为何留皇帝独醒着?
击倒了万宗德二人后,皇帝岂非便是鱼肉?
何必多此一举,操控死尸行刺?
万宗德回避“凶手”的问题,是不是想隐瞒什么?
脑中思虑着,元博来到主殿中。
一众百官已经按照官位高低,列好了队伍。
德福见到元博走进,示意他来到身边,而后高声道:“各位大人,此乃三法司暗卫首领之一,陛下的心腹,大理寺金面首座,也是方才英勇救下圣驾之人。陛下留下口谕,便是要他代为传达。”
说完,转身朝元博躬了躬身,小声接道:“请金面首座当着百官的面说出吧!”
言毕,众人的目光便全数落到了元博身上。
元博点了点头,随即也不作犹豫,便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当然,他加上了“国母垂帘”这四个字。
顿时,堂下炸开了锅,非议声乍起。
在这些朝臣看来,皇帝遇刺不能理政,太子监国可以理解,但为何是“离王摄政”,外加“国母垂帘”?
萧天云身为亲王,按理说入朝为官理政,不无不可。
但自从当年柳无情杀尽他的家眷后,萧天云便处于隐退的状态,多年未曾复出朝堂,此时身上更无一官半职,只保留一个王爷的虚衔。
皇帝怎会想到让他摄政?
这是百官疑惑之处,同样也是元博不解的所在。
而“国母垂帘”就更加令百官错愕。
上官瑛出自国公府,魏国公刚刚被冠以谋逆之名斩首,皇帝对她应该是心存戒备才对,怎会下令让她听政?
当下,便有官员表示质疑道:“这口谕是真是假?未免有些匪夷所思,太子监国理所当然,但离王殿下多年不入朝廷,居摄政之职,恐有心无力吧?再者,历来后宫不得上朝干政,国母垂帘,岂不荒唐?”
“正是!陛下怎会留下如此口谕?金面首座是否听错了?”
“依本官之见,陛下昏厥乃是大事,关乎社稷国体。既然诸位同僚对此口谕有异议,那不如先行回京,交由内阁六部定夺真假。”
“本官亦觉得陛下不会同意后宫干政,至于离王摄政...也犹待考究。”
“...”
一时间,百官纷纷高声议论道。
元博心中轻笑,面对如此质疑声,他早有所料,也乐见于此。
既不作辩解,也没有承认自己说假。
皇后不是说谁人质疑都无用吗?
此时,倒想看看她有何应对之策。
不过,这些官员如此当面质疑,却显得有些不识时务了。
直说萧天河无力执掌朝政,更反对皇后垂帘,能成功“拒绝”还好。
若最终还是让这两人成功摄政以及垂帘,反对之人岂非要遭到报复?
百官议论了一会儿,主殿外,上官瑛的身影已经出现。
正在这时,万宗德却高声道:“都别吵了,陛下的口谕无错!”
闻言,众朝臣的反应却更加剧烈,其中一名官员毫不客气道:“万寺卿何出此言?难道你也听到了?”
万宗德正色道:“没有!但陛下前来幽州之前,已有意让太子监国,离王摄政。并写下了圣旨,交由本官掌管!”
“竟有此事?那圣旨何在?陛下有此决定,为何百官此前竟无人知晓?”
“哼!倒不是百官无人知晓,只怕是你官位低微,无法得知罢了。”
万宗德肃然,直言道。
随后,便纵身一跃,跳上了主殿居中的牌匾后,取下了一卷圣旨。
圣旨卷轴上,用金丝线绑着,还封了蜡。
万宗德将之抛向说话的那名官员,冷声道:“圣旨在此,你便代为宣读,正好也看看真假。”
那官员接过,凝重的脸色,缓缓打开圣旨。
细微检查过后,惊讶道:“竟真是陛下的亲手笔迹,上面的玉玺盖印也没错...”
百官闻此,皆是沉默了下来。
就连元博和萧天云,此时也狐疑地看向万宗德。
他既有皇帝事先留下的密旨,为何不一早拿出来?
主殿门外,还没走进来的上官瑛目光闪动了几下,而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似乎打消了某种念头,竟悄然离开了。
但她刚走,手持圣旨的那名官员似乎发现了什么,此时又道:“此为圣旨没错,但里边并未提到让皇后听政。”
万宗德回道:“或许是当时陛下临危起意呢?国母垂帘,你敢确定并非出自陛下之口?”
看那人的官服,显然是出自御史台的言官。
言官,也叫谏官,专门提出质疑警醒皇帝的那种。
此时却也倔强道:“本官不敢肯定,但万寺卿也一样吧?若会错了圣意,致使后宫干政,谁人担责?”
万宗德轻笑道:“那就且先不谈!但想必太子监国,离王摄政一事,诸位已无异议了吧?不如这事,就交由摄政王与内阁定夺?”
闻此,那人眯着眼,倒也没再多说,却将目光投向了萧天云。
萧天云摆了摆长袖,道:“孤不才,承蒙皇兄错爱,临危授予摄政之权,委实受宠若惊,也深感力不从心。然,社稷当前,亦不容推诿。孤,便斗胆坐了这摄政之位。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陛下安全护送回京都。余事皆不急迫,容后再议。诸位,觉得可好?”
众官员各自对视了一阵后,再无反对,异口同声道:“遵摄政王令!”
“好!幽州已乱,恐匪徒再次行刺,此地不宜久留。传令,连夜整备,即刻护送圣驾返京。”
萧天河发号施令道。
众人应是,相继退了主殿。
万宗德与元博刚要转身离开时,却听见萧天云叫住道:“两位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