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门口的禁卫听见,当即破门而入。
元博三人也趁此契机,跟进了大殿内。
却见此时留守殿中的十几名侍卫围在萧天云周围,长刀已经拔出。
而伪装成太监的塔鲁,此时一脸惊慌之色,手中尖刀染血,正抵在萧天云的脖颈间,一边后退,一边惊道:“都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萧天云则一手捂住小腹,手指间溢出鲜血,脸色煞白,极力保持着镇定。
显然,塔鲁在出手时,已经刺了萧天云一刀。
不过或许是为了活命,并未立即补上第二刀,而是挟持萧天云为人质,钳制禁卫军。
“都退后,退后!滚出去,不然...我便杀了皇帝...”
塔鲁状若狠辣道,同时脸上又不无惊恐。
“大胆逆贼,竟敢挟持天子?赶紧住手,否则将受凌迟处死,诛连九族!”
“禁卫军何在,立即诛杀逆贼!”
“嗯?你是那个突厥公子,格尼的私生子?你混入我天朝宫中,难道是受了格尼的指使?”
“哼!既是如此,那么格尼此人也不必留了,突厥残部贼心不死,连作为我大燕附属的资格都没有。当,屠尽所有!”
“...”
此时的内阁官员见状,震惊之后,却也纷纷出言喝斥。
元博三人见此,皆是惊讶,赶忙冲向前去。
最为震惊的当属初见妤,但她还未及开口说话,已听萧天云抢先道:“都站住!禁军退出殿外等候,没有朕的旨意,不可擅进。”
听此,一众在场的内阁官员,皆惊:“陛下,不可!不可受逆贼摆布啊...”
萧天云立马喝斥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此人现在将朕刺死?”
众官员顿时语塞。
等到一众禁卫遵命,退出殿外后。
萧天云又道:“你们也都出去,让朕与此人私下谈谈。”
众官员对视了一眼,在首辅吴道庭的带头下,倒也都离开了大殿。
之后,此时的大殿上除了留下萧天云的两名亲卫和另外几名宫人之外,表面上看倒也再无其他。
而元博三人则趁着刚才的骚乱,躲到了大殿的一处角落。
众禁军慌乱之下,倒也忽略了三人的存在。
元博用眼神暗示身旁的初见妤和初有君,暂且隐藏不动。
只见,这时萧天云恢复了常色,冷声道:“行了,禁军已退。你有什么条件便说,是格尼让你暗中行刺?”
塔鲁虽做过阿史那的侍卫,算是见过沙场,但并未真正的在战场上厮杀过。
加上初见妤一直以来的暗中保护,却是让这位大公子未曾接触过这样的场面。
他胆敢刺伤萧天云,并挟持他,已然是耗尽了毕生的胆魄。
见到萧天云令退禁军,顿时送了一口气,内心的紧张感退去了一半,同时戒心也有所松懈。
还没来得及回复萧天云此时的问话,却猛然瞳孔一缩,感觉手腕一疼,手中的短刃竟掉落,落入了离王手中。
元博目光如炬,见到离王趁着塔鲁有所松懈之际,闪电出手,一手扣住塔鲁的持刀的手腕,硬生生夺下了他手中的刀。
而后,一个后肘击打在塔鲁的小腹,闪开身形,转身一脚踢在塔鲁的前胸上。
直令塔鲁倒退了几米,口吐鲜血,震惊不已。
塔鲁的武艺本就不高,萧天云年轻时,却是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刀尖舔血,乃是真正的沙场战士。
虽沉寂了近三十年,但这种杀人夺刀,空手白刃的本事,并没有荒废。
相比于萧天河这种“文弱”的皇帝,萧天云可算是少数会武功,且还不弱的君王之一。
此番,塔鲁露出破绽,又岂还能挟持得住他?
噗!
这一脚显然很重,使得塔鲁连吐几口鲜血。
萧天云先被刺了一刀,但强忍着伤势,反手制住了塔鲁。
身前的两名亲卫当即围了过来,举刀斩向塔鲁。
萧天云阻挡了一下,道:“住手!让朕亲自来!”
说着,便持着短刃缓缓靠近,接道:“说,是不是格尼的意思?亦或是另有其人?说出来,朕留你全尸!”
塔鲁捂着胸口往后退,他自知被萧天云夺刀,行刺已然失败。
而失败的结果,在塔鲁看来,那便是母亲和整个木尔沁部族的毁灭。
此时,也不作多言,拼死发动藏在袖中的袖中箭,嗖嗖几声,击出了几支箭矢,射向萧天云。
如此近的距离,以袖中箭的速度,萧天云看似已难以躲过。
却在这时。
元博身边的初见妤大喝一声,以一种令人咋舌的身法朝前遁去。
“塔鲁住手...云哥哥小心...”
与此同时,手上也飞出几枚暗器,挡下塔鲁的袖中箭。
三人原本的位置,本就距离萧天云不远,初见妤鬼魅的身法,倒也能瞬间赶到。
但袖中箭的速度太快,初见妤的暗器虽挡掉了其中两支,却也无法全部拦下。
危急之下,这位前任王妃竟然以身体挡在萧天云面前,用肉体接住了塔鲁的箭矢。
滋!
箭矢刺入初见妤的胸口,直没箭尾。
令她也不由吐出一口血。
如此情况,不仅是塔鲁大惊,就连被人莫名挡下一箭的萧天云也是错愕。
这个人是谁?
为何救我?
萧天云不免讶然,但下一秒便狠狠盯向塔鲁这个刺客,也不管此时生生倒下的初见妤,怒道:“找死!”
说完便冲过去,短刃直刺塔鲁的喉咙。
元博与初有君大惊,立马冲出,想要阻拦。
但为时已晚...
滋!
又是一声尖刀入肉的声音,只是却刺在了初见妤的身上...
萧天云和塔鲁同时震惊,难以置信,在这个生死间隙,初见妤竟又起身替塔鲁挡下了这一刀。
元博心头一蹙,自知为时晚矣,便顿住身形拉住了往前的初有君。
初有君奋力挣扎了两下,惊喊道:“不...姨母...”
听到初有君的喊声,萧天云从震惊中回过身,这时候才发现初有君竟然来到这里,便有些惊讶道:“君儿,你怎会在此?你刚才喊什么...姨母...”
他的话没有说话,突然想意识到了什么,生生语塞。
初有君大喊道:“她是姨母,你的妻子,初见妤...”
萧天云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这时也才发觉,眼前这个侍女打扮的人冲出来时,好像喊了一声“云哥哥”...
而以萧天云的记忆,能这样称呼他的,就只有他曾经的爱妻,初家的大小姐...初见妤。
顿时,有些慌乱起来,猛然抓向扑在塔鲁身上的初见妤。
同时。
塔鲁也是骇然,他想不到竟突然有个人冒出来为他挡了必死的一刀,便看向了那人的脸。
一看之下,脸色变白,惊呼:“母亲,怎么是你...”
此时的初见妤依旧是带着面具,也就是塔鲁瞒了塔鲁几十年的那张面具。
在塔鲁的记忆中,那张面具的容貌,才是他的母亲。
实际上,初见妤的真容,他却未曾见过。
但来不及多说,萧天云已经将初见妤拉到了身边,但在看到那张“陌生”的面孔后,又不觉一愣。
这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妻子模样,便看向了初有君。
初有君见亲人受伤,眼泪婆娑,抽泣道:“面具...”
萧天云心头一震,转头颤抖的手,就要去揭开初见妤脸上的面具。
却忽然先被一只带血的手摸到脸庞...
初见妤举着颤颤巍巍的手,轻声断续道:“我的云哥哥...妤儿终于能再见你...”
她眼里噙着泪,声音却柔和无比。
塔鲁也拖着重伤的身体爬了过来,紧张道:“母亲...母亲...为何是你...你怎会在此...”
萧天云内心如惊涛骇浪,却是先瞪了塔鲁一眼,“母亲?你叫她什么...你到底是谁...”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初见妤打断:“他叫破虏...真名萧破虏,他是你的儿子,云哥...”
此话一出,不仅是萧天云瞬间石化,塔鲁亦是僵如石雕,再难动作半分。
“你...”
萧天云双眼赤红,动手揭去初见妤脸上的面具。
霎时间,这位曾经的大燕太子,隐忍数十年复仇的离王殿下,已然心里破防,撕心裂肺地怒吼出声。
因为,他又看到了那张他曾经无比熟悉,且深爱的面庞。
那不就正是他日夜苦思,魂牵梦绕的爱妻吗?
“不...你是妤儿...我的妤儿...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他颤抖的手,双瞳泣血,仰天怒吼。
她刚刚替他拦下了暗箭,又被他刺了一刀,此时浑身是血,怕是已然重伤垂死。
萧天云隐忍近三十年,从一个正直忠厚的前太子,变作了如今阴深城府,不惜栽赃陷害,以燕云两地百姓为筹码,也要复仇的凶残君王。
本就是要为死去的妻儿复仇,尤未知,这位妻子竟然还活着。
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似乎刚刚给了她致命的一刀...
萧天云苦等三十年,原以为大仇得报,夺回了帝位,殊不知命运却让他险些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妻儿。
“破虏...”
萧天云狂怒之际,初见妤微微向能在原地的塔鲁招手,微弱道。
塔鲁回过身,流着泪慌忙爬过来握住了初见妤的手,“母亲...母亲...这才是你的真容,元博说的没错,我竟直到现在才真正见到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
初见妤露出一丝愧疚之色,“对不起,我的儿...请你原谅母亲...咳咳...你本姓萧,我为你取名破虏。是因为你父王身在朔方四镇时,为求百姓福祉,无时无刻都想着击破突厥,驱逐鞑虏...你乃大燕皇室之后...”
塔鲁却是一句都听不进去,自顾哭泣着道:“不...不...我不要什么皇室之后的名头,我只要母亲活着...我们不争名利,只做一个普通人,好不好...娘,我带你走...”
他说着,竟要取抢夺初见妤。
却被初见妤反手握住,道:“娘不走,娘已经回到你爹身边,此生再不...再不...”
后面“离开”两个字,她却再也没办法说出口,手便一软,彻底垂了下去。
萧天云只感怀中一轻,猛然低头一看,怒喊道:“妤儿...不...妤儿,你不要吓我...你快醒来...云哥哥答应你,再也不复仇,再也不沾染朝堂之事,至于你闲云野鹤,了此残生好吗?你快醒来...”
他使劲摇晃着初见妤,却不再见有任何回应。
“啊...”
萧天云怒吼,如野兽般声嘶力竭。
这种失而复得,而又得而复失的痛苦,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真正了解。
没想到,这对苦命的鸳鸯,苦等三十年,等来了一次重逢,也是永远而悔恨的离别。
元博肃然,赶忙冲了过来。
伸手探在初见妤的脉搏上,几秒钟后,冲着殿门大喊:“来人,传太医!”
这一声呼喊,很大声。
殿外之人不可能听不见,却在足足等了几分钟后才有人回应,然后居然是一声阴狠的笑:
“哈哈哈...好一幕重逢的温情时刻,但好像结局并不完美啊...”
一听到这个声音,元博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