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眼万年。
转眼间,已过三载有余。
仍是在台州城港口的塔楼上,看似“物是人非”,然伊人犹在。
元博的身后却已经跟着一个三岁大的小孩童,此时正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艘已经接近完工的巨轮。
身后传来了几道脚步声,小孩童回头,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阿母,你来啦。阿父在等着你呢。”
说着话,便屁颠颠地投入了初有君的怀抱。
初有君脸上带着一丝宠爱之色,捏了捏小孩童的圆脸,轻轻说了一声:“乖!”
“我要举高高,举高高...”
他扬起了自己的小手。
初有君笑了笑,刚想将之抱起,却忽然被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一下:“崔志,为父跟你说过很多遍了。你不能直接叫阿母,要叫亚母,可知?再记不住,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说话之人,竟是崔三。
而在崔三身边,跟着一名妇人,赫然就是萧霜儿此前的贴身侍女,桂芝。
在这过去的三年间,崔三虏获了桂芝的芳心,并结为夫妇,趁热打铁,大婚当年便剩下了一个白胖儿子,为之取名崔志。
元博自然就成了亚父,初有君则成了亚母。
但这小屁孩懵懂幼稚,却是对元博二人,直呼“阿父阿母”,因此倒没少被崔三教训。
闻此,小崔志赶紧跑到了元博身边,抱住元博的大腿道:“阿父,保护...爹爹要打我...”
崔三登时瞪眼,“你...”
这小家伙机灵得很,每次被崔三喝斥,都会寻求元博的庇护。
似乎笃定了在元博面前,崔三是铁定不敢用家法。
元博呵呵一笑:“行了,小志自己去玩。亚父与你爹爹有话要说,记住,要听你娘亲的话。不然,亚父以后就不保护。”
小崔志倒也乖巧,闻言便点头去找自己的母亲去了。
崔三留了一缕小唇须,看起来比以往更加成熟稳重,走过来对元博说道:“头儿,前线传来消息。半月前,皇帝下令启用了西域虎贲军,重新由许骁挂帅,已直扑幽州。这场内战持续了四年,皇帝也犹豫了四年。看来,如今是想要结束了。虎贲军出动,离王恐怕...”
在这四年内战中,萧天云举兵数十万对抗朝廷官军,一直是一种势均力敌的态势。
但元博能看得出来,萧天河并未使用全力,四年间从未调动远在西域的虎贲军参战。
而他如此做的原因,不外乎是在谨防波斯国的进犯。
如今,朝廷动用了虎贲军,不惜在西域留出空档,便是说明萧天河有了决战的心思。
元博点头,“知道了。这是必然之事,离王兵败,恐怕不远了。那么,皇帝的下一个目标,兴许就是我们。”
当年,萧天河在前往幽州祭奠朱王萧胜昊之时,便邀请了波斯女帝来访。
说明他有与波斯结盟的意思,但在京城祸乱之时,波斯女帝不知所踪,便让这段盟约蒙上了一层不确定因素。
当初,元博还以为百官在皇宫中莫名失踪,乃是出自于萧天河一人所为。
但随着后来得知波斯女帝失踪,这才改变了这一想法。
而这四年来,萧天河一直不敢动用西域虎贲军,有严防波斯趁虚而入的考虑。
那么无形中,便预示了一点,波斯女帝的失踪,并非落入萧天河的手中。
萧天河严防波斯,可能是在怀疑波斯女帝被离王劫走,继而挟持女帝促使波斯出兵相助。
只是这些年来,却也不见萧天云有如此做法,波斯女帝似乎也不在萧天云的手中。
此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但她会去哪里?
萧天河此番动用虎贲军,便是想与离王决战,同时也可试探虎贲军进入中原后,波斯大军是否有异动。
崔三脸色凝重道:“离王若倒,朝廷的矛头会指向我们,虽然这几年我们吸纳了难民,得到了诸多支持。但相比于整个朝廷来说,我们还是太弱。”
元博浅笑道:“是!我们相比于朝廷来说,是弱。但朝廷若是对比四国,你觉得是怎样?”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一张密信交给了崔三。
崔三一看后,顿时脸色一变。
“什么?格尼遇刺,已重伤不起?怎会如此?”
“你还不明白吗?几年前,阿史那虽被格尼斩杀,但他手下的儿子和那位娜妮亚公主,可是失踪了。突厥部虽然落入了格尼手中,但数年来一直人心不稳,背后恐怕是有娜妮亚和那些王子的影子在。格尼此番被刺,定是娜妮亚他们所为。”
“娜妮亚?他们想重新夺权?”
“是!阿史那虽死,但他的部族还在,不可能甘心永远受格尼的节制。娜妮亚潜伏这些年,必然是在暗中筹谋夺位。”
崔三凝重道:“头儿以为,她会成功吗?还有,当年我们找不到公主的尸体,会不会是娜妮亚救走了她?她还活着?”
元博不置是否,但举止间却也倾向于这个说法,道:“且先不管萧霜儿是否还活着,若是娜妮亚重新夺权,必会收拢残部,重新与朝廷对抗。而朝廷与离王内战数年,实力必有所折损,想要重新镇压突厥,怕是不容易。”
“头儿你的意思是,突厥有卷土重来的意思?”
“不单是突厥,你先看完这封铁面官传来的密信。”
元博回身道。
崔三点头,展开密信,往下看。
“嗯?皇帝召回了太子萧坚和二皇子萧笙?吐蕃全境虽被岭南军击败,但有大批吐蕃并躲入了波斯境内?还有,东瀛人居然击破了朝廷与新罗水师联军,已经在新罗本土登陆?这怎么可能?”
崔三震惊道。
元博却并不意外,“如何不可能?朝廷讨伐东瀛的水师大军,本就是以新罗人为主力,并非最强战力。且,内战数年,朝廷对水师的补给中断,单靠新罗单方面输血,根本不足以抵抗东瀛水师。你不会不知道吧?东瀛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们的水师,其战力不容小觑。”
崔三道:“那...也就是说,即便离王战败,朝廷也不一定会马上对我们动手?突厥、吐蕃、东瀛,三国都有卷土重来,染指大燕朝局的意图。加上一个摇摆不定的波斯在韬光养晦,这个节骨眼上,朝廷敢再发动一次内战?”
“说得没错!皇帝确实会顾忌四国的野心,在全盛之时,萧天河或许不会有什么顾虑。但现在,他不得不防。我们确实还有避免战火的机会,但若四国联合攻燕,我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头儿想支援朝廷?”
元博一叹:“萧天河虽为帝不仁,但外敌当前,同是华夏子民,我们也不可不顾。若四国真敢联手攻来,我们台州军便不能不动...”
崔三肃然道:“但我们若动,朝廷攘外之后,必会趁我们积弱,伺机倒戈...”
“这便是两难之处!不助朝廷,则外邦乱我中原。若倾力相助,以萧天河的脾性,事后又断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那...头儿是否已经有了决定,我们是帮,还是不帮?”
“帮!但要看怎么帮!且看,离王还能坚持多久吧...”
...
又过了三个月后。
当离王兵败幽州的消息传来时,一直固守在台州五城最前线的韩商,回城禀报道:
“大帅,斥候来报,官军在虎贲军的策应下,击破了幽州。离王兵败,不知所踪。而幽州军残部奋死突围,此时正往我们台州方向赶来。”
元博脸色猛然一滞,“大概有多少人?主将是谁?”
“约有三万余残部,领军者便是钟兰兰。后方,有张风晓兴兵二十余万,也在追击赶来的路上。”
元博沉思了片刻,道:“你领兵五千,前去接应钟兰兰。幽州军残部往幽州而来,怕是离王一早就定下的策略。他若败了,便只有我们能容纳他的残部。”
韩商应是,立马就转身离去。
前脚刚走,崔三后脚就到了。
他将手中一封情报递过来的同时,也开口道:“头儿,你的话应验了。突厥再次宣布恢复阿史那的地位,格尼重伤之下,再次遭遇刺杀,已身死大帐。同时,吐蕃残部联合波斯大军趁着西域空虚,已经突破了边界。东瀛人占领了新罗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