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夹杂着浑厚内力的大喝如惊雷炸响。
晏诗目中笑意更甚。邱敏抬眼看向来人方向,距离此处尚有一箭之地,再看晏诗刺眼至极的笑容,怒气不减反增。心想推脱收力不及,料也不会如何,大不了训斥几句。于是心一横,忍痛握剑朝晏诗头顶削去。
来者是两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少年落在后面,远远看不清眉眼,只知身姿亦是俊秀出尘。前面正是方才大喝住手之人,须发皆白,身如流星,却也是相救不及。
晏诗此时手腕上轻轻一捏,怕是还不如普通人捏核桃的力气大,邱敏便五官一缩,断腕处骤然吃痛,手中剑便颤抖起来,在晏诗发间不甘的嗡鸣。
此时老者也到了。
“这是干什么,撒手!”
老者一身滚银边的衣衫,与雪白须发相得益彰,肩头银线勾勒的凤凰栩栩如生,给老者淡然的气质平添几分凌厉。
晏诗不认识对方,但她看见衣着年纪,不知是哪位长老。她眨了眨眼睛,悄然松开了手。
邱敏也垂眸掩住心底的恨意,无奈的撤了剑。
“这是怎么回事?同门不得相残,你们不知道吗?身为教习,居然对新人出手,还出了剑!你想干什么!”
老者声色俱厉,句句指向邱敏。晏诗不由得悄悄多看了老者一眼。
只见老者目光坦荡忧急,并无挟私斥责之快意。心中对他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还有你,”老者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动作,转头就训斥过来。却不妨转头看见这女娃娃面无半点愠色,因运动而泛红的双颊如三月桃花,笑意盈盈,显得颇为喜气,心中火气顿时去了大半,出口便软了几分。
“到底是哪里触犯了门规,要教习不惜出剑也要斩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没命了!”
晏诗抬手行礼,“回,额……”
“这是二长老,”少年不知何时来到近前,淡淡开口。
这声音,晏诗好像在哪里听过。然还未待她多想,便觉得对方一开口,场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众人脸色三分惊讶,二分鄙夷,五分胆寒。她闻言一顿,向少年望去。
日头方要偏西,高空中拉出长长的一片晚霞。时候尚早,颜色还并不如何瑰丽。但浅浅的金光铺洒,云层的金边显得格外耀眼。
少年恰巧站在一块云朵前面,日光从背后射过来,有些晃眼。晏诗看不清楚眼前少年的容颜。只得轻轻颔首,以示感谢。
继续对老者回禀,“回二长老,方才师兄只是想吓吓我,并无伤害之意,最后已经是收手啦,是吧邱师兄。”
邱敏眉眼微挑,心中大为意外。本以为她会大加渲染,向二长老哭诉,却不料会主动为她说话。
心中想着,口中却依旧冷冷的“哼”出声,似是而非。
“真是如此?”
文远能当上二长老,自然不傻。他见惯了人因为各种事情而委曲求全文过饰非,但打心眼里希望类似的事情能少一些。加之,他虽然不喜争权夺利,但亦非能轻易含混糊弄之人。今日之事,定然有原因。
“你们来说。”文远看向了其他弟子。
其余弟子哪敢说话,除了晏诗,其他都是大人物,神仙打架,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可晏师妹初入山门,虽说有些莽撞,可也是为了同门,小小年纪这份胆气和意气令人钦佩,如今又差点受伤,又怎好落井下石?
阿煦在温寒身旁就要说话,被温寒拉住。她甩开温寒的手,“不是的……”
“就是如此。”
晏诗的声音同阿煦同时响起,她挪了挪步子,再度站在阿煦身前,挡住二长老看向阿煦的目光。阿煦见她拒绝之意如此明显,心中着急,却又不想拂她的意。
“凭邱师兄的武功,要想娶我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又何必能拖到二长老来,对吧,邱师兄。”
晏诗话中已经叫了邱敏两次,邱敏心知,晏诗这是在催促他,让他开口将此事坐实。
虽然不明白晏诗此举用意,不过对他而言却是大大的好事。邱敏于是开口,“却如师妹所说,不过是一场玩笑。师妹年纪小,想见见我这剑法,我担心师妹玩乐之心太重,便想吓她一吓,不料惊动了二长老。真是弟子的罪过。”
二长老见二人一唱一和,旁边弟子此时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也歇了这当场问案的心思,想知道真相,多的是办法。于是便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可有受伤?”
“谢二长老关心,没有没有,你看,”晏诗说着便甩起了手脚,特意挥在邱敏眼前。
“谢师兄爱护。”
邱敏看着眼前藕芽似的双手,暗暗咬牙。脱臼的手腕一阵接一阵的痛,心中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怒意又要爬上面容。
二长老见她手舞足蹈,不由一乐,“好,没事就好。以后不许这般胡闹,刀剑乃是凶器,岂可轻看。”
“是,我记住了。不过……”
“不过刚才被师兄吓得摔了一跤,屁股好像有些肿了,能不能请赐点消肿的药膏?”
“摔了一跤?”二长老诧异,这少女浑身衣衫虽微乱,但并未见一丝尘土,何来摔跤一说。
心中想起刚要说话的少女,眼神一瞥,便见阿煦脸上指印,心下了然。正要开口应允,却想起这少女娇憨至极,言语大胆,信口胡诌,老脸有些挂不住,见对方坦荡神色,斥责之话又说不出口。只得赶紧扭头冲身旁少年道,“你这里熟,就你带她去拿药吧。”
说罢便正了正神色,冲邱敏叱道:“新弟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无论如何,若非对练,你身为教习,不可轻易对同门出剑。此事下不为例,今后再有此事,就让掌门来罚你吧。还有你们,这么大的事居然等到此时才去报告,幸好无人受伤,若是同门有损,你们担当得起吗?再有此事,一并处罚,都记住了吗!”
众人齐声喝道:“是!”
“嗯?”文远看向无动于衷的邱敏,口气严厉起来。心道,他早听说佑安孙子在山上横行跋扈,今日一见,着实有些过了,于修行无益。
这一声“嗯”蕴含真气,邱敏如针刺入耳,冷汗微出,这才紧紧咬着下唇,举起脱臼的手腕行了个标准的弟子礼。
文远看了看他面上隐忍的忿恨,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
“走吧,拿药。”少年转头就走。
众人终于忍不住轻呼出声。这回目光尽数聚焦在她身上,担忧几乎要化成了实质。
晏诗心中奇怪,可看了眼少年离开的背影,拉上阿煦就跟了上去。
不妨阿煦不仅没动,还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晏诗正欲开口,却见阿煦神色慌乱,“别去。”
“他就是那个,柳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