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诗说的,自然就是时常同山猴们打交道的柳叶刀了。
可说来也奇,自从山猴们行为反常以来,柳叶刀也没再前来。好像已经事先打过招呼似的。
这天正午还没到,晏诗就早早结束了上午的练习,赶往膳食处。
“诗妹,你今天这么快就饿了啊?”阿煦意犹未尽的整理着衣衫。
“嗯。你越来越厉害了。”晏诗答道,走在前面。
阿煦看出她随意敷衍,“哼”了一声,跟在后面。
她们在钟声响起的刹那,脚步堪堪跨过膳食大堂的门槛。环顾四下,她俩是最先到达的弟子,饭菜刚刚出锅,正腾腾的冒着汹涌的热气。
“哇,西湖醋鱼!”阿煦那点细如牛毛的不满迅速被眼前的美食所代替,拉着晏诗就装盛起来。
当阿煦正同那些毫针般的鱼刺搏斗之时,人才陆续多了起来。
许是吃鱼的关系,晏诗今次也吃得尤为慢条斯理。阿煦都吃得打了嗝,晏诗还在慢悠悠的啜饮着鱼汤。
没多久,温寒也来了。
“你们今天这样早。”
“是啊,某人听说今天有好菜,特意赶早来。”
“不是便宜了你?”晏诗回呛一句。
“嗯,以后持续发扬。”阿煦满意的摸了摸浑圆的肚子。
“咦?阿煦你好像瘦了。”温寒惊呼道。
“有吗?”阿煦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是真的吗?”
“嗯,”晏诗闻言亦回头细细打量,点点头,“好像着实健壮了。”
“你都干了什么?居然能让阿煦如此惫懒的人都能瘦下来。”温寒语气中透着艳羡。
“不就玩啊,再过段时间,我们去后山瀑布游泳吧?”阿煦眼睛晶亮晶亮的。
“不务正业。你的停云心诀还记得吗?”
“嘿嘿嘿嘿……”阿煦挠挠头,笑了起来。
不一会,温寒也吃饱了,二人看向晏诗,发现她还在吃。桌上的鱼骨头排列得整整齐齐,碗里的米饭愣是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诗妹你不是饿了吗?还没吃完?”阿煦大奇,这可不是晏诗往日的风格。
晏诗认真的点点头,“嗯,你们先回去吧。我吃完就回。”
“啊……”阿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吧,那我们先走了。”
“嗯嗯。”
晏诗目送她俩出了大门,目光在门上停留了一会,才收回来。
这一顿饭吃到现在,师门弟子都走了不少,晏诗却是依旧没见柳叶刀的踪影。
看看日头,晏诗决意不等了,她三两下解决了杯盘残食,起身出了门。
左边是早课明光殿,直行是她的住处。她四处观望了一阵,转身向右边行去。
那是内门弟子住处所在,磨剑崖。
凤鸣楼内门弟子目前只有十名,平常吃住又不必前来同众人一处,因而往这个方向来的,此时仅有晏诗一人。随着距离磨剑崖越来越近,此处也显得愈加静谧。
穿过曲折的绕山石阶,晏诗眼前豁然开朗,宽敞平坦的崖坪上,数排庞然有序的房屋依次坐落。碧瓦白墙,颇为雅致。
晏诗走到近处,发现每扇门都一模一样,亦未标明主人姓名。她该如何寻找柳叶刀?
此时午后,正是弟子们午睡时分,分发果食的执事们亦各自歇息,这大大的磨剑崖上,除了晏诗,哪还有半个人影?
思忖一番,晏诗终于决意敲个门,问一问。
她将目光投向距离崖边最近的那个门。那处风光最好,也最僻静,若是让她来选,她最喜欢这。想来喜欢住这的人,被搅扰了午睡,性子还不至于太坏。
脑海中想着,脚步微移,已来到门前。轻轻的叩门声,在蝉鸣阵阵的午后,犹显清静。
静立了片刻,晏诗正待再次敲响,门忽而向内打开,露出一个人来。见到对方,门内外的两个人都不禁愣住了。
晏诗没想到这般巧,一猜就敲开了柳叶刀的房门。
柳叶刀则意外晏诗会忽然找到住处来,一时竟没有准备。
晏诗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柳师兄,冒昧打搅,实是有个疑问,想烦请师兄解惑。”
柳叶刀亦终于回神,侧身让开道路,“坐。”
晏诗有些意外。她小时候观母亲薛璧待人接物,皆是如此。想来此时对于男女大防,还是相当看重的。未婚男女有话在廊下门外说即可,通常不轻易共处一室。但不知是不是习武之人不拘小节,晏诗观柳叶刀神色,比起不在意,更似全然不知。转念一想又都了然,柳叶刀自小在山上长大,女子习武本就偏少,又没有母亲相教。只有一个霍倚秋,传言是贵女出身,亦不知教了柳叶刀什么。
一时想得有些远了,柳叶刀见她不动,便复问,“有事?”
“啊,”晏诗思绪方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烂霞坡的猴子……”
“进来说。”
晏诗顿时住了嘴,走进屋内,等柳叶刀将房门关上。才发觉屋内设施及其简单,唯有一管竹箫,坠着长长的青绿色流苏挂在雪白的墙上,是整间屋内唯一彰显主人爱好的东西。
“烂霞坡的猴子怎么了?”
柳叶刀拉回了晏诗的注意。
“它们似乎,有些异常。不,应该说,似乎一夜之间都变了样,就连阿煦,它们也非常戒备。”
晏诗将那天诡异的经历简要的说了一遍。
柳叶刀脸上并无意外,只是脸上肌肉有些紧绷。“它们状态现下有些危险,你们别再招惹它们。”
晏诗不解,“为什么?它们到底怎么了?那目光,突然变得,好像要吃人一般。”晏诗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柳叶刀不看她,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只喃喃自语,“吃人?换做是我,我也要吃人的。”
“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晏诗走近一步,逼视着柳叶刀的眼睛。
“你当真要知道?”柳叶刀一抬眸,目光好似能冰封千里。
晏诗忍住了想要后退的冲动,直觉告诉她,这个秘密也许是柳叶刀众多秘密中非常重大的一个。因此柳叶刀的意思非常明显,知晓这个秘密,她也许不论主动还是被迫,都要承担随之而来的风险与隐患。她还没有想好。
因而虽然控制住了脚步,却控制不住眼底的犹豫。
“出去吧,你不该来找我。”柳叶刀眉目低垂,睫毛在眼睑投下浅浅的阴影。令人熟悉的倦意又爬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