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薛鳌回来了。
看见晏诗一身湖蓝衣裙托着腮,坐在桌旁,不知思索什么,眉头有些微微皱起。
若非半边脸颊有些肿,看起来端的是一幅令人愉悦的图画。
薛鳌他眼光微亮,立即命人上菜。
晚饭很丰盛。
“吃这个,”
“还有这个,”薛鳌不断往晏诗碗里添夹,很是殷勤。
晏诗也逐渐适应了他的喜怒无常,不以为意。
他夹什么就吃什么,这方面,她一向不挑。
毕竟,能吃顿热的,是真不容易。
晏诗吃了几口,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薛鳌。
“怎么样?”
薛鳌变了个人似的温柔。
晏诗点点头,道,“你的口味倒是和娘亲的挺像。”
谁料薛鳌闻言,表情一僵。身周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恶狠狠的打量了她数息,忽而抬手打飞她的碗。
“别吃了。”
继而转头过去自己愤愤的进食。
晏诗愕然的看着手中仅剩的一双筷子,没说什么,放下筷子就起身离开。
“去哪。”
“睡觉。”
“睡了一下午还没睡够?”
“不能吃,还不让睡?”
“过来,”薛鳌命令道。
晏诗无法,只得转身走过去。
“坐着,陪我吃饭。”指了指原先的位置。
晏诗心中已经失去了所有语言,机械的坐下。
一会后,晏诗道,“不让吃饭也就算了,还要看你吃。这是什么薛家酷刑?”
薛鳌吃得很快,他放下碗,优雅的擦了擦嘴,漱过口,这才悠悠道,“薛家规矩,吃饭不能说话。”
“我又没在吃。”
薛鳌眸光一厉,晏诗下意识闭目侧头欲躲。
掌掴并没有来临。
倒是一睁眼,看见薛鳌伸向自己脸庞的手。
“真像……”
晏诗一扭头,薛鳌的手落在她的发上。
她的头发只简单束着,未有半点妆饰。
薛鳌扭正她的下巴,让她正对着他。
“痴鱼,”他语气平淡,但晏诗已经能听出其中的不同。薛鳌好似又不高兴了。
痴鱼进来,薛鳌正捏着晏诗的下巴左看右看。
“主上,”痴鱼叫道。
薛鳌放下手,“让你去置办衣服,就只有衣服,连头面也不知道买吗,这还要我教你?”
“主上没有吩咐,属下……”
“你也是个女子,难道还要我教你如何装扮女孩子?”
“原以为你懂得多些。看来……肥鸡。”薛鳌又一声唤道。
胖胖的身影立时出现在面前。连晏诗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进来的。
“主上,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事办好。”
痴鱼急忙跪下说道。
“用不用肥鸡协助你?”
痴鱼磕下头去,“求主人再信我一次!”
薛鳌摆摆手,胖胖的身影施礼退去了。
“快些,我不想等太久。”
“谢主上!”
痴鱼低头快步而出。
经过院门口时,肥鸡声音幽幽响起:“小鱼儿,听哥一句。里头那个,好歹是半个主子。”
痴鱼顿也未顿,径直出门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全雍州城最精致的头面佩饰,被摆在了晏诗的房里。
各式花样,各种宝石,琳琅满目,耀得晏诗睁不开眼。
薛鳌则在这些面前一脸嫌弃。
随手勾起一条珠链,看了一眼便扔下。
“雍州不是客商往来之地吗,怎么只有这些个货色。粗制滥造。”
痴鱼忙道,“主上,我再去找。”
晏诗一想到要把这些东西挂头上,离开开口阻止痴鱼,“等等!”
“雍州偏僻,这些好看不中用的东西自然不多,何况还没开春,自然都是去年的陈货。不用去了,这些已经是最好的了。”
痴鱼看向薛鳌。
只见他点点头,“就这样吧。这地方……等我们回了京城,我再给你挑好的。”
说着便拿起一只半开芙蓉花的金钗比在晏诗头上。
晏诗没管薛鳌动作,听得此话,心念甫动。“回京?”
薛鳌将手中金钗插上晏诗发间,立刻衬得晏诗脸庞皎洁生辉,明**人。
他身体稍稍往后一靠,目光满意道,“是,回京。”
“那……”你不抓薛璧和晏孤飞了?晏诗心中说着,却不敢问出口。
头发没挽发髻,芙蓉金钗这便又歪斜掉下来。
“痴鱼,”薛鳌一回头,“噢你还没走。”
“过来帮她挽个髻。”
“啊?”不止痴鱼,晏诗也有些愕然。
“不用麻烦了吧……”
晏诗尝试拒绝。
“听话。”薛鳌眼尾一挑,带着不容置疑的张狂。
痴鱼迟疑的走近来,随手挑了把梳子将晏诗的头发解开,重新理顺。
连她也不得不承认,晏诗的头发极多,缎子似的光滑,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垂下来如同瀑布一般。
她从小按护卫的要求长大,除了杀人,她什么也没学过。后来长大到薛鳌身边,才抽空跟薛府的仆妇学了几个简单的发髻,现在弄来,生硬得很。
晏诗更是苦不堪言,头皮冷不丁的扯得生疼。不多时,当她额上冒出一层细汗时,身后的人终于停下了动作。
她吁了口气,抬手抹汗。
薛鳌皱着眉看了几眼,道,“这是什么发髻,真丑。换个。要那种,饱满些的,大气利落的那个。”
痴鱼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她不会那些,只得低头握紧了手里的梳子。
“算了算了,拆了拆了。”
痴鱼闻言将晏诗头发重新放下,晏诗甩了甩头,感叹还是放下来舒坦。心中大喜,逃过一劫。
岂料薛鳌挥退痴鱼,挪到晏诗身后,亲自上手侍弄头发,惊得痴鱼嘴巴微张,怀着惊异的心情离去。
晏诗心中讶异,但更多是苦恼,薛鳌怎么还有这爱好……
甚是奇怪,薛鳌手法从开始的生硬,逐渐变得流畅起来,直到一朵芙蓉金钗插进发髻,晏诗才微微晃了晃脑袋,水珠似的步摇摇曳在她额间,微沉。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铜镜里的人面容仿佛,却又多了几分陌生。随着她蹙眉,歪头,她抬手摸摸头上的步摇,镜子里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镜中凤凰的尾羽轻轻颤动。
薛鳌说了一句,她没听清。
“什么?”
晏诗转头去问。
却看见薛鳌缥缈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身上。
目光里含着怀念、依恋、憧憬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薛鳌?”晏诗不安的叫道。
忽然眼前一花,薛鳌将她牢牢抱住。
“阿姐……”
“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