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门可罗雀的工厂大门口,今天竟然来了这么多人,不过看着他们都手里拎着木棍锨头,不像是来订货的!
蝗虫停在门口。
张富强手扶车门,站在踏板上,居高临下,向人堆里看去。
“老黑头,你麻痹的给我滚出来!”
有个穿一身蓝底白条运动衣的壮硕青年,手拿木棍指着紧闭的厂门,大声叫嚣。
锈迹斑斑的铁艺栅栏门里,站着十多个身穿藏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他们似乎非常畏惧外面的人,虽然怒气满面却也不敢出声回骂,只是坚守着最后的底线——大门。
黑老头,是厂里目前的厂长——黑建设。昨天张富强见过他,为人十分老实,在厂里干了十多年,技术非常过硬。
接手后,张富强原本打算让他当个技术副厂长,去镇里找高主任,还是他给指的路。
就在此时外面的人更加狂躁了,领头的运动衣,捡起一块石子,扔进厂门,差点砸着一个工人。
“黑老头,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还有你们厂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出来一个老子打一个!”
这是让人堵家门口了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
张富强如要顺利接手这个厂子,而且尽快恢复生产力,必须得到大部分工人的认同,所以这事必须管,不管是谁的对错,都必须替黑老头出头。
正在叫嚣的运动衣,弯腰又要捡一块半截砖头,可忽然发现那块砖头被一双锃明瓦亮的皮鞋踩住了,抽了几下竟然没抽出来。
“谁你麻痹的,让开!”运动衣抬手扒拉那条腿,却被一双强劲的手掌抓住了手腕。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像是被铁钳夹住了一般,剧痛难当。
紧接着他手臂被人家反剪在了背后,全身一阵酸麻袭来,立刻失去了防抗的能力。
“你谁啊,快点松手,放开小小哥!”
旁边人一阵阵的乱喊,就是没人敢上前。
原因很简单,张富强这身打扮,是昨天从百货大楼买的最高档的西裤和白衬衣,脚上的皮鞋是鳄鱼皮的。
这些人虽说不识货,可是也分得清好坏,在他们这一片,就连镇子里的主任们,也穿不了这么齐整瓜净。
尤其是不远处那一辆蝗虫,更是让他们心中升起了忌惮,一般人能坐车到这穷乡僻壤来?
张富强略施薄惩,松开了小小哥的手臂,目光扫过眼前这一堆人的表情,个个外强中干。
他清了清嗓子,对小小哥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小小哥被张富强的气势震慑,唯唯诺诺的说道,“机械厂啊!”
张富强拍打着小小哥肩膀,语气冰冷,“你也知道这是机械厂,机械厂是什么地方?国家的财产,你们打砸国家财产,知道是什么罪过吗?最少五年起步,要是出了人命,个个的都要吃枪子,来我看看谁的牙口好,想吃铁花生米了,给我站出来!”
目光扫过众人,一个个的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唯有小小哥还能坚持住,他硬着头皮,说道:“我,我们不是砸厂子,我们来找人!”
张富强一瞪眼,用上了前世学来的心理攻势,森冷的目光好似锋锐的针尖一般,刺进了对方的双眸。
“找什么人呐,给我说说!”
小小哥下意识的眨了下眼睛,气势更弱了几分,“你,你是谁啊,给你说了能算数?”
张富强抬手一划拉,“这一片,我说了算,有事你说事,没事回家吃饭,别耽误厂子开工!”
有人惊呼道:“他,他是新来的镇主任吧!”
大家都听说过,最近上面要调一位新主任来镇上,只是谁也没见过。
他们先入为主的,把张富强当成了新任主任。
张富强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用更加威严的语气说道:“究竟什么事,快说,我哪来的时间耽误,嗯?”
“走了!走了!”
不知道是谁招呼了一声,围堵大门的众人,哗啦一声全跑没了影。
只剩下了小小哥一个人,没人撑腰,他胆子又矬了几分。
“你到底找谁啊!”张富强拍着他肩膀厉声问道。
“今天不找了!”小小哥腿一哆嗦,扭头就跑。
哗啦一声,挂着影视机械厂招牌的大门打开,十多口子职工,跟在黑建设后面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
“张先生,谢谢,太谢谢啦!”
黑建设粗糙的双手,握住了张富强的手,抽筋似的摇晃。
“要不是您过来,这次,哎,走,走咱们厂部里坐着说话,昨天镇里通知了,以后俺们都跟着您吃了。”
有几个老实巴交的工人,没见过张富强,在后面小声嘀咕,“这人谁啊?”
“张先生啊,你没听说过吗,江城的大企业家,人家把咱们厂子买了,以后啊,咱们要端着人家饭碗喽!”
“企业家,个体户啊,嗨,以前怎么也算是个镇办企业的职工,现在怎么能跟着个体户干活呢,他们不是光认钱,不拿咱们工人死活当回事吗!”
“就是啊,镇子里办的这事不靠谱,不行,咱们集体去镇里找高主任提意见,说什么也不能把厂卖给个体户,以前再差劲,也算正式职工呢,现在算啥?”
“嘁,正式职工天天喝凉水是吧,再等几天你家水费都交不起了吧!”
“人家大老板,给咱们签合同,还交养老金,以后好好干活,多劳多得,再也不用吃大锅饭喽,现在南方那边都这样,你们这群没见识的玩意!”
蝗虫停在了厂部门口,所谓厂部就是一排破平房,厂长办公室、财务室、会议室,都在这里。
吕飞停下车,跟在张富强身后,忽然小声问道:“张老弟,刚才那一手,是用的小擒拿里面的金丝缠腕吧?”
张富强眼睛一亮,没想到老吕还识货,此时不是谈论功夫的时候,淡然一笑,走入了会议室。
在长条桌前,众人就坐,黑建设吩咐财物小高去倒茶。
当然大部分工人都没进来,在座的只有张富强,黑建设,还有负责厂子保卫科的胡科长,最后是三个工人小组长。
张富强看过众人脸色,忽然笑道:“我怎么感觉大家像是要集体离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