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满是惊讶,这时洛画漓才发现,自己刚刚不小心撞倒的,竟然是老师画的设计图草稿。
“画漓?真巧在这遇到。”
林老师说话的语气很平和,手上还埋着针头,可丝毫不影响她的创作热情。
“林老师,这是您的新创作?”
都是做设计的,洛画漓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还没有完成的设计。
“也不算什么设计,只是每天在这个医院憋着,总要找点事情来做。”
这个时候,洛画漓才注意到林老师身上穿的,是临终关怀病房的特殊服饰。
当初她刚确诊癌症的时候,曾经想过去临终关怀病房等死,却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情,她没有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似乎感觉到了洛画漓看她那股子暗淡的眼神,林老师轻笑着把手上的画笔递给了她。
“画漓,我昨天离婚了。”
这是少有的,林老师语气有所波动,洛画漓瞪大了眼睛,毕竟当初林老师和梁老师每天手拉手在操场散步,简直是公认的一对璧人。
“不爱了,就分开了。住在这里需要家属签字,这应该是他帮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林老师敲着眼前的设计图,看向洛画漓的方向满是欣慰,“你是我带的最后一个学生,我们在这里遇到,冥冥中仿佛自有安排似的。这个设计的名字叫做陪伴,我只想了个名字,却不知道该怎么动笔。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帮我了结这个心愿么?帮我设计完,以你个人的名义。”
也许是站的有些久,林老师脚底一滑,险些摔到地上,还好洛画漓伸手扶了一把。
“可是林老师,我……”
她想说自己马上就命不久矣了,实在也不敢随便答应别人什么。
“我相信,你可以的。画漓,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陪伴就算是我给你最后的课题吧,帮我完成她,好么?”
林老师就这么看着她,让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张设计图上只依稀花了两只牵在一起的手,其余什么也没有。
“好。”
轻声答应着林老师,也像是在心里肯定着自己。
两个人挽着手沿着湖边散步,有说有笑。
不远处的树丛里,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戴着墨镜,疯狂按着快门,镜头里依稀可以看出洛画漓苍白的脸。
“喂?我可是拍到大八卦了!按照要求,你得加钱啊!”
偷拍男笑的猥琐,露出一口大黄牙,和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
整整一夜,洛画漓都在伏案创作,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林老师讲给她的故事,她和林老师同样是生命倒计时,对于伴侣的陪伴,却……
像是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洛画漓开心的拿起电话,想要和林老师分享自己的感悟,可电话那头,却是无穷无尽的忙音。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在遇到林老师的当晚,她便去世了。
“你醒了?”
病房门被拉开,陆修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手里拎着保温桶,和他整个人的气场格格不入。
“嗯。”
陆修远看向前面站着的洛画漓,可能是逆着光,一眼望去竟然有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反而是洛画漓率先开口,红唇抿着带着淡淡的微笑,“陆先生,你找我有事么?”
从前她喊他修远,他从未给过回应。
如今她退到陌生人的位置,他反而不悦的皱起了眉。
“洛画漓,我们谈谈。”
陆修远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甚至听在女人耳朵里有股子蛊惑的意味。
她微微收敛眼神,歪着头看向陆修远,似乎在等他开口。
“我并不打算离婚。”
陆修远垂着眼眸,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却简明扼要的多。
他看到了那份离婚协议,并且不准备签字。
洛画漓微微挑眉,“那洛知秋呢,她喜欢你。”
“这是我的问题,我会解决。”
陆修远没有否认,只说自己会解决问题。
洛画漓没忍住,很想笑,也就真的笑了出来。
“陆修远,你以为我能爱你到什么程度?”
言语带刺,伤了别人也捅了自己。
手上还拿着昨晚画的设计图,洛画漓就这么光着脚站在落地窗前,窗户上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
爱到失去尊严,容忍自己丈夫心里一直藏着别的女人,还在她面前公然亲亲我我?
“陆修远,这个婚,你若不愿意签字,我们就法院见。”
再次面向他的时候,洛画漓已经收起了自己受伤的心,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冷漠。
“洛画漓,你非要闹成这样?”
几乎是一瞬间,陆修远的眉眼便沉了下去,眼底掀起一层冷冽的阴狠,骤变的气场甚至让整个病房都变得压抑无比。
“陆先生,我没有闹,只是不想再继续了。”
洛画漓弯弯唇,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女人身上,像是电影镜头被染上了一层光晕,唯美干净。
“十八床换药!”
护士的声音有时候听起来冷漠,有时候却又亲切。比如现在,她无声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洛画漓转头躺回床上,再也没看陆修远一眼。
就这样结束,也挺好。
在医院的几天,顾晔基本每天都会过来,找她坐一会,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她。洛老也是这里的常客,总是带着保姆煲的汤,有时候还会跟洛画漓下两盘棋。
一周后,洛画漓出院了。
再次回到陆家,依旧是她熟悉的一室清冷,不同的是,玄关处多了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
用脚趾头想,洛画漓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上楼简单收拾了一个行李箱,垃圾桶里还有陆修远撕碎的离婚协议,洛画漓笑着,摘下了墙上落尘的结婚照。
照片里,新郎面无表情,说是结婚更像是收监。满脸都是冷漠和不屑。
就这么一张照片,还是当初洛画漓软磨硬泡求来的,后来陆修远不让她挂,她便把照片移到了自己卧室里。
像是一个和往事告别的老人,洛画漓搬着那些拿不走或者不想拿走的东西下楼,刚好遇到买菜回来的阿姨。
“太太,您回来了。需要帮忙吗?”
作为阿姨,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洛画漓笑笑,把怀里的“破烂”递过去。
“需要,帮我把这些东西搬到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