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刘大炮是打算趁此机会跟老三商讨一下酒厂的细节问题的,现在被这过江龙这样一搅和,顿时也就没了心思。
当天晚上回到了家,也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里,面对跪在地上请求不要赶她走的喜儿,心中在涌上一阵阵无奈的同时却也同样涌上了一阵阵的无力感。
以及几分,虽不愿承认,但却是有的,对这喜儿姑娘的几分占有的欲望,却又连忙将其压制了下去。
看着她笑呵呵,明明心里很是有些委屈,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又装得不像的样子,再一想到今天那条被过江龙活活打死的人命,以及他明天要对付的,那个男丁已经死光的寡妇村。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的心底里仿佛一种特别特别锋利又特别坚硬的杂草在胡乱生长,让他心烦意乱,躁火横生。
有一种不管不顾想扑上去先把这喜儿姑娘给办了的冲动,只是却又硬是下不去手。
就连他也不知道为啥会下不去手,但就是下不去手。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个小丫头根本就没地方安排,收了她上了她才是对她来说最好的归宿。
甚至于他的理智告诉他,那个被活活打死的孟掌柜,那个满村老弱妇孺的寡妇村,都和他没关系,逼死他们的是这该死的浑浊世道,是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更甚至于他不自觉得就暗示了自己,事情已经是如此了,他也已经是黑心熊,是不良帅,是捉钱人了,一切都无法挽回,莫不如放下心里那点既幼稚,又矫情的良善,好好地享受这黑老大身份带给他的便利。
但他就是做不到,就是矫情,心里的那根名曰底线的尺子就是放不下去。
也许未来,那颗来自于21世纪的良心难免还是要被这污泥浊水的世道和捉钱人黑老大的双重身份所染黑,堕落,但绝不会是现在。
至少现在,他还是刘大炮,还不是黑心熊。
然而眼前的事情总还要解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刘大炮却是干脆让这喜儿今晚在他的房间睡觉,又吩咐王大力明天找工匠,在自己的卧房里再加个隔断,加一张小床,开辟一间婢女房来给喜儿住。
如此安排,这喜儿,其实已经算是他的通房丫鬟了,刘大炮比谁都清楚这样的举措叫做自欺欺人。
但……逃避虽然可耻,可确实有用。
而至于自己,则是干脆带了两名保镖,去烟花巷找姑娘去了。
他现在确实是想要泻火。
至于那烟花巷的姑娘到底是否也一样是可怜人,又是否是被卖的,甚至于是否是经他们三兄弟的手卖出去的,却是也顾不得了。
只是他这边快活了,留下独守空房的喜儿却是又难免患得患失了起来。
老爷为什么宁愿去眠花宿柳,也不肯与自己将事情做下呢?
可若说是为了将自己转手再卖,又何必命人改造卧房,建丫鬟房呢?
这着实也太奇怪了啊?
这喜儿普通人家女子,也没见过几个真正的风尘女子,烟花风月之事,大抵上也都是从街坊四邻的嘴里道听途说。
却是忍不住就在想:“莫非老爷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够骚?”
因为在她从街坊四邻的嘴里听来的,那些风尘女子最大的特点好像就是这个骚字,而男人,似乎都喜欢骚的女人,所以才喜欢去那种地方。
然后这一宿,喜儿都在琢磨一个让他为难的问题:骚,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又要如何做,才能变得更骚一些呢?
…………
大周朝的风月场合有许多种,但其中最主要的类别便是青楼、妓院、和窑子。
其实严格说起来三者并不是同一样东西,青楼的姑娘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或者说这身一辈子通常只卖一个人,也是要卖出天价去的,玩的是情调,是浪漫,突出一个雅字,不夸张的说有些青楼女子也许真的是有科举进士之才的。
妓院就比较简单了,无论是官妓还是民妓,没钱欣赏她的颜,有钱就可以品尝她的咸。
窑子则通常更低一等,由于周朝对风月场所的管制很松,所以也很少有什么暗娼,通常随便租个房子或是在自己家里挂一层红纸就能接客,其女子都是自由身,这也是和妓院最大的区别。
当然,有些是被老公逼着接客的,这种官府也不管。
通常这些窑姐都是九个人为一组,相互扶持,什么出身的都有,可坐台也可出台,九个人赚到的钱会专门再雇请一个男人来替她们平事儿出头,这男人又叫做十姑娘。
刘大炮的义字门手下就有不少人是吃十姑娘这碗饭的,甚至老三杜孟东以前也干过一阵十姑娘,也是干十姑娘时干得好,才慢慢进了刘大炮的眼。
可见这其实在混混中其实还算是非常不错的营生。
所以其实严格来说,以刘大炮来自现代社会的价值观,想泻火,应该找第三类的窑姐最合适,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窑姐这玩意质量上实在是有些参差不齐,或许其中也有好的,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人老珠黄,或是歪瓜裂枣。
花钱出来玩,弄得不知道谁玩谁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这种时候,道德底线这个东西偶尔稍稍往下放低一点,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刘大炮也好黑心熊也好,也都不是什么雅人,所以自然也不会选青楼,所以他自然也就只能带着两个保镖去妓院。
他的这两个保镖唤作刘大刘二,本是一对亲兄弟,一个擅使双钩,一个擅使飞镰,都是街头斗殴时使的短兵器,其一身的武艺也都是地地道道的黑道武学。
两个人跟了刘大炮都好几年了,虽然也都是称兄道弟,但也都是重金从江湖门派中请来的,当然,换言之也就是拿钱办事儿,平日里用来装b很好用,但真要是遇到死局,这俩人定是比谁跑的都要快的。
平时这两个人都是以客人的身份住在黑心熊家里的中院的,刘大炮出门的时候,通常也只会带其中一个随行,再搭配上一个或几个跟班小弟,另一个则是放假休息,上一休一。
但今晚既然是逛窑子,俩人自然也就同去了,白嫖这种事,无论是今人还是古人都是一样喜欢的。
一夜春情,不再浪费笔墨,我知道你们也不乐意看。
第二天一早上,心中的杂乱情绪终于稍稍好了一些的刘大炮想到一会儿还要去一趟王家村欺负人家老弱病残,心情又不免重新抑郁。
然而这班他肯定还是要上的,旁人不好好上班顶多也就是没钱,他不上班却是要没命的。
然而他前脚刚迈出妓院的大门,就听到身后突然有个雄壮的声音问道:“阁下便是义字门的门主黑心熊么?”
刘大炮被吓了一跳,一回过头,就见到门口台阶的阴影处半倚靠着个身穿粗布短衣,裸露半个胸膛的汉子,戴着个斗笠,大早上的却提溜个酒瓶子。
不由好奇地问道:“阁下,莫非是在此等了我一宿?”
“对,一宿没睡,专等着你。”
“那不知,壮士你是有何见教?”
“黑心熊,我听说你今天要去王家村收账?”
刘大炮眼神微微眯起,心知,这消息十有八九是过江龙在往外散,无疑是要给自己使绊子,甚至极有可能这壮汉压根就是那过江龙的人了。
只是,他怎么知道我昨晚在此地留宿了呢?
昨晚之事本是临时起意,知道自己在这的应该只有自己家里的人才对,是,过江龙打听到的消息?他有这本事?
微微按下心中的心思,刘大炮先是冲着这壮汉抱拳一礼,而后道:“确实是想要去王家村的,不知壮士意欲何为?”
壮汉闻言站起身来回了一礼,直到这时刘大炮才发现这壮汉的身高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出些许,肩宽则与自己持平,身材宛如一座小山一样。
“在下邱炎,想请门主您行个方便,将王家村的账,转移到我的身上,由我,替他们背这笔债,如何?”
刘大炮微微有些诧异,不自觉地上下扫量了这个邱炎一眼,见他衣裳和裤子都是粗布所织,脚上的更是一双草鞋,裸露出来的皮肤全是古铜色而且很是粗糙,不由皱眉道:“壮士,拿的出三千贯?”
“拿不出,我连三贯钱都拿不出。”
“那壮士是在说笑么?”
“我只说王家村的债我背下了,又没说现在我就有钱还你,今天在这堵你就是为了告诉你,想要债,冲我,我一定会替他们把钱还你便是了。”
此时,傻子也看得出问题不对了,刘大炮带来的跟班们见状齐刷刷地上前一步,将刘大炮挡在身后,也将这壮汉半包围了起来。
刘大炮则没让他们动手,而是问道:“壮士,是王家村的什么人呢?”
“没什么关系,我没去过王家村,也不认识村里的任何人。”
“那您为何要管这事儿?”
“路不平,自有人铲,这事儿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忍不管,王家村的男人是北上抗击契丹而死,现在他们的遗孀还要被你这样的败类欺辱,我看不下去。”
这,就已经是指着鼻子在骂人了,身边的跟班小弟自然忍不了,嘴上叫骂着就与这壮汉动手,却见那壮汉一身功夫着实不俗,几乎是没等刘大炮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四个跟班小弟便已经全被打倒。
即便是刘大炮并非什么武林中人,也知道,这是碰上高手了。
刘大刘二对视一眼,也纷纷上前一步挡在了刘大炮的身前,直接亮出了兵器。
大汉见状冷哼一声,却是一开口便揭了二人的底道:“双钩,飞镰,原来二位居然是快意居的人,想不到,三十年前侠名远播的快意居,居然也落到了这般地步,居然沦落到给混混做起了保镖。”
刘大刘二见这壮汉一口便道破了自己的来历也不惊异,看来他们的门派在江湖上名头还是挺大的。
刘大甚至还反驳了一句道:“侠以武犯禁,当今天下一统,既然都已经姓了柴了,太平盛世不需要所谓侠客,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兄弟二人的本事不适合于战场,帝王家不要,自然要卖给公门了。”
刘二也冷笑一声道:“熊爷是扬州城的不良帅,我兄弟二人也都有着不良人的身份,平日里缉贼拿道,负责整个扬州城的治安,总好过你这仗着一身功夫无视朝廷法度,却自以为侠的贼人!”
说罢,这刘二手中的飞廉几乎是眨巴一下眼睛的功夫就已经直直地飞向那邱炎的面门。
所谓飞镰,简单理解就是镰刀后面绑跟绳子,绳子尾段再绑个短剑,拿在手里的时候就是短兵,甩开了就是长兵器和暗器。
那邱辉见飞镰甩来,也不慌乱,伸出侧头躲过之后十分轻易地就抓住了那绑在飞镰后面的绳子,用力一卷就将绳子卷到了手上,与刘二开始较力拔河。
他出单手,刘二则出双手,却反倒是这邱炎气定神闲,神态自若,刘二则是扎着几乎都快要坐地上的马步低马步,憋得自己脸色通红,也始终拉不动那绳子。
这下,却是连刘大炮一个不会什么高深武功的外行都看得出,这个壮汉的武功远在刘二之上了。
刘大见状,自然也不会和他讲究什么江湖道义,拿着两把双钩便欺身而上,与刘二联手就和他打了起来。
这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艺,彼此之间配合也极为默契,一时间双钩与飞镰舞出一片片的光团,远近相宜,至少看上起很是厉害。
只是那邱辉的武功实在太高,空手对敌以一敌二,居然丝毫不显慌乱,将两人的招式一一结了下来,与他们打得有来有回,不过百余招下来,却是刘大和刘二的手上功夫越打越慢,呼吸越喘越重。
见状,还是刘大炮高声大喝道:“壮士,他们二人都是扬州城的不良人,也算是官差,你若是胆敢当街打杀官差,就不怕落得个杀官造反的下场么?就不怕因此连累王家村的孤儿寡妇,让他们被迫的勾结你这江洋大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