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孟义和阿香根据卷宗的指引偷偷地摸到了孟忠的家,发现家里的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孟义让阿香回去,阿香却不肯,非说多个人多个帮手,万一打起来,他们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二打一未必就会输,但留下小孩一个人肯定是白给。
孟义拗不过他,也只得由着她了,两个人看四下无人,孟义胆子大,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又捡了几块碎石扔进了院子,惊喜地道:“他们家居然没养狗。”
干脆捡了砖头垫脚,与阿香从后门翻墙跳进了孟忠的家中。
阿香起初还不肯,但见孟义已经翻过去了,又说有熊爷罩着,只要他们不偷东西黑白两道肯定都能平趟无事,阿香这才因实在放心不下,居然也跟着这孟义放肆了一把。
一落下,就听孟义嘀咕道:“看来,这孟忠可能还真的是这次事情的罪魁祸首。”
“嗯?这是何以见得?”
“院子没养狗,八成是租来的,这么大的院子孟忠一个人住,这地段,租金应该不低,他上个月的时候还是我们家一个普通的小伙计,我们家散了,他应该身无分文才对,现在他能租这么大的院子住,十之八九是跟了哪个老板,做了什么坏事了,这就有可能是替人做事,去乡下请了人。”
“那怎么就见得一定是做坏事?”
“正当的营生,能在一个月之内就赚这么多的钱么?自古富贵险中求,这孟义帮人家老板做的一定是一件极有风险的事,这就对上了。”
说话间,孟义却是突然听到从里屋传出了动静,吓得两人连忙躲避。
好一会儿,见也没人从里屋出来,忍不住面面相觑。
“屋里居然有人?会是孟义的女人或者伙伴么?”
“不应该啊,屋里有人的话,怎么会从外面锁门呢?”
“我去看看。”
说着,孟义小心翼翼地蹲着,贴身来到了墙角,顺着窗户底部的缝隙从外往里一探,却是立即就呆住了,整个人仿佛傻掉了一般,又犹如变成了一个浑身僵硬的木头人。
“怎么了小孟,屋里到底有没有人?”
说着,阿香也忍不住偷偷地顺窗户缝看去,就见那卧室的床上,居然用铁链绑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哎呀,这是……”
“娘……”
“什么?”
“娘啊!”
孟义连忙推门进去,一把搂住了孟夫人,哭得好不凄惨。
而门外的阿香也是彻底的呆了,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孟忠,本是孟家收养来的?
他还说他对孟氏夫妇敬若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人简直就是畜生啊!
只可惜,孟夫人已经彻彻底底的疯了,压根就已经不认识孟义了。
而孟夫人虽然身上还穿着衣服,但裙子下面却没穿亵裤,大体也想象得到这一个月来她在孟忠手上的遭遇。
一时间,孟义的眼睛都已经充血了。
“天哪,这,这也太……小孟,咱们报官,不,咱们去找熊爷去吧,不管这孟忠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我相信熊爷一定会替咱们主持公道的。”
孟义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而松开了死死攥着的拳头,先是查看了一下孟夫人脖子上的锁链,见这铁链居然是直接钉在房梁上的,没有钥匙,自己现在根本就打不开。
却是出乎阿香预料的,居然冷静了下来。
“不急着去找熊爷,我愈发的感觉到,这孟忠,就是熊爷要找的人,仇当然要报,但不急于这一时,香姐,咱们先藏起来,等孟忠,我要查清楚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报告给熊爷。”
“啊?”
阿香都懵了。
事实上她一个外人,这会儿都忍不住想要弄死孟忠了,可孟义作为当事人,居然冷静下来了?居然还要藏起来去找那孟忠的背后之人?
有那么一瞬间,阿香突然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曾真的认识孟义这个小弟。
他真的是十三岁么?
四下扫了一眼,见这小屋中实在也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干脆钻进了这张拔步床的床底下,阿香见状,无奈地也只得陪着孟义钻了进去。
拔步床与后世的现代床毕竟不太一样,床底的空间相对要小得多,而且还堆放了一点孟忠的行礼,阿香和孟义只得紧紧地贴在一起藏着。
倒也没心思琢磨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主要是阿香确实一直拿这孟义当小孩子,嗯……事实上也确实是小孩子,身体还处于发育和没发育的模棱两可之间。
甚至于相比于这些,阿香反倒是更担心孟义的心里问题,他隐隐有所察觉,这孟义的心里上,似乎……不太健康。
这份冷静,实在是不像一个少年该有的样子,那眼神里透出来的光绝不是愤怒,而是……阴狠。
绝不属于孩子的阴狠。
两个人就这么等啊,等,一直等了接近半个时辰,孟忠才终于很明显的带着几分醉意回家了,显然,在外边喝的这是有点多了。
嘴里还念叨着:“娘啊,我回来了,你看我对你多好,还给你买了吃的,看,烧鸡,娘你快吃吧。”
说着,将食物放在了孟夫人的眼前,自己则爬上了床掀开了孟夫人的裙子,贪婪地近距离深吸了一大口,感受孟夫人身上的味道。
阿香则没心思对上面的动静感到羞耻和愤怒,而是扭过头去,紧张地看着孟义,一只手紧紧地握着孟义的手,生怕这孟义忍耐不住冲出去杀人。
杀人,可是犯法的。
周朝作为一个刚刚走过天下大乱的,新生不久,甚至现在南方地区还造反不断的新生王朝,律法是极其严苛的,近乎于依法治国,即便是义而杀人,判起来也是很麻烦的。
然而出乎阿香意料的是,孟义脸上的神情居然格外的平静,甚至看不出一丁点的波澜。
直到床上的声音已经愈发的不可描述,进入到了小说不可以描写的场景,孟义的面色居然仍然冷静不变,只是抓着阿香的手变得更紧,更用力了一些,甚至把阿香都抓得有些痛了。
“娘,你知道么,我马上,就要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了,龙爷答应了我,只要我能杀了那个女人,他就正式对外承认我的门生身份,还答应给一间赌场给我看场。”
“只要我杀了那个女人,为龙爷解了后顾之忧,以后,我也能做咱们扬州城道上的大哥之一了,到时候,我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好?”
龙爷?
这孟忠的上头,居然是个叫龙爷的人?
孟忠闻言,原本平静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大约三四分钟之后,完事儿的孟忠提上了裤子,又抱着孟夫人温存了一会儿,做好了心里建设,这才找出一把二尺长的长刀,出门,办事去了。
孟义见状,连忙翻身出来,道:“跟上,跟着他。”
“喂,你,你不先找人来救你娘么?”
“娘已经被这畜生囚禁一个月了,不差这一会儿。”
………………
另一边,回到了自己府上的刘大炮打从面筋店回来,就搬了一把躺椅,一直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晒太阳,即便是吃饭,也是让喜儿端到院子里来吃的。
往常,这刘大炮倒是也挺愿意在院子里待着的,但一般不是品茗,就是看书,却是从没像今天一样,就是闭着眼睛躺着,什么也没干,却也不是在睡觉。
都已经躺了一下午了。
“老爷,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再过一会儿,蚊虫就都该出来了,要不咱们回屋歇息去?”
刘大炮眼睛都没睁,挥了挥手道:“点几个蚊香驱一驱也就是了。”
“这……那好吧,我去拿香炉。”
说罢,喜儿进屋一边拿香炉,一边还嘀咕着:“老爷今天可真奇怪。”
突然,一阵妖风凭空而起,直吹得喜儿裙摆纷飞,惊慌得连忙用手去压,却见那刚刚还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刘大炮猛地就窜了起来。
兴奋地大喊大叫:“起风了,起风了!终于起风了!!”
喜儿连忙跑了回来:“老爷,您,您这是怎么了?快,起风了,一会儿肯定又要下雨,快把衣服和老爷晒的书全都收起来。”
“对,起风了,就要下雨了,喜儿,老天爷就要开眼了。”
“哈?老爷,你在说什么?”
刘大炮却不理他,而是风风火火地喊道:“快,大力啊,大力,快派人去通知老三,起风了,可以放风筝了!”
喜儿看的一头雾水,风筝?什么风筝,老爷喜欢风筝的么?
刘大炮笑了笑没说话,却是卖了个关子道:“等着看好戏就是了,不出意外的话,扬州城,是要变天了。”
再另一边,随着这股妖风一起,那个宛如要一直跪死在这朱雀大街上的女人却是突然站了起来,那一双仿佛早已死掉的眼睛中,又重新绽放出了光芒。
呆呆地望向天空,呢喃道:“起风了,要变天了。”
而后,却是掏出了一大把钱,雇佣了几个脚夫,帮她抬着两具棺材,一路从朱雀大街,跟着她一路离开了。
大街上的百姓见状纷纷感到好奇,心想着,这女人不是说要跪死在这大街之上的么?怎么起身了?这是不打算告了,打算放弃了?
这个时候放弃,都没有直接抹脖子来得痛快。
大部分人,对此这女人都是敬而远之的,但是也总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却是忍不住好奇,尾随着女人想看看他这是打算去哪。
结果,这女人从朱雀大街一路走到黄府的时候,身后已经跟满了好大的一群人。
就见那女人站在黄府的门口大喊:“黄志!你出来啊!你有胆量跟我对峙么?!”
哦~,原来是找杀人凶手对峙来了。
哎~,这女人可真可怜啊,怕是这精神已经崩溃,离疯已经不远了吧?
黄府的门房见状,干脆就将门扉紧紧地关上。
而这女子也真是豪横,却见他打开了自己的棺材,居然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大斧子,抡圆了就往那黄府的大门上砍!
一边砍还一边骂:“你们黄家都是一群鼠辈!我诅咒你们,子孙后代,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作娼!你们生儿子没有屁眼,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黄志,你开门啊!你有胆子开门啊!你出来跟我对峙啊!”
众路人见状无不是心中叹息:可怜的女娃娃啊,这都给逼成什么样了啊。
而这般打砸叫骂的行为,也终于惹怒了黄家,再不出来他们的大门都要被劈开了,就见那黄志气冲冲地带着家丁出来,二话不说狠狠地一脚就踹在了女人的胸口,将她给踹得飞了出去。
“你这个疯女人,在我们家门口胡闹什么?!”
轰隆隆~,适时的,天边闪过了一阵闷雷。
女人见状,却是癫狂地大笑了出来。
而后站起身来,对这这黄志就又是一顿臭骂,且骂得极为难听。
她,就是来求死的。
那黄家少爷黄志见状,脸色阴沉且难看地先是向着四周拱了拱手,高声道:“各位街坊邻居,父老乡亲,你们都看见了,还请到时候给我黄某人作证,是这个女人,先砸我黄府大门,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于我,是她,先来惹我的,给我打!”
女人尤自叫骂不休,甚至手中的斧子还毫无章法的挥舞了起来,俨然一副要与黄志同归于尽的模样,骇得那黄志身旁的家丁一时间还真有点被镇住了,忍不住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
口中还继续挑衅道“黄志,你有本事杀死我啊,你有本事把我也给杀了啊!”
“疯了,这女人疯了,杀死她!给我弄死她,出了事儿我扛着!”
然而他这么一说,身后的家丁还不等有所动作,一直躲藏于人群之后的孟忠却是先着急了。
本来,他是打算跟着这女人慢慢再找机会杀人的。
可眼看着这女人不知发什么疯,居然跑黄府找死来了,他要是再不动手,这女人可就真死了。
虽然他也是来杀人的,可谁知道这女人若是这么死了,龙爷他到底认不认呢?
却是干脆一咬牙,于这大庭广众之下越众而出,走到了女人的面前,女人一见是他,忍不住楞个神的时候,却是噗呲一声感觉胸口一凉,那孟忠已经将二尺长的大刀狠狠地捅进了她的胸口。
女人在惊愕之后,却是突然释然一笑,嘴上还嘀咕了一句:“都一样。”
“什么?”
却见女子突然放声狂笑,指着天,用尽了浑身上下最后仅剩下的一点力气,嘶哑地用他那宛如杜鹃啼血的嗓子,高呼道:“我死以后,四月飞雪,洗我冤屈,四月飞雪,洗我冤屈!四月飞雪,洗我冤屈!!”
噗呲,孟忠把刀子拔出来又一口气捅了她十八刀,撇嘴道:“神经病啊。”
女人浑身软绵地瘫坐在血泊之中,嘴角却是喊着一丝笑意,依然用很轻的声音坚持地呢喃道:“四月,飘雪,洗我,冤屈……”
神经病。
孟忠任务完成,扔下刀子转身就走。
却是突兀的脚踝一痛,整个人一个狗啃屎就摔了下去。
一回头。
“孟义?”
却原来是这孟义身材太矮,刚才这孟忠又是第一次杀人,难免紧张,以至于这孟义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都没注意到,一个不留神,就让这孟义用一把菜刀,将他右腿的退筋给砍断了。
“别来无恙啊,孟忠,我,可想死你了。”
说罢,却是手起刀落,又奔着这孟忠的左腿砍来。
很明显,这孟义并不是想杀人。
“有病啊你!”
孟忠毕竟刚刚杀了人,还是大庭广众在众目睽睽之下,正着急赶紧逃掉,也顾不上和孟义撕扯,缩腿躲开孟义的这一刀,顺势狠狠地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而后,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拖着一条断腿,就要继续跑。
“孟忠你不要跑。”
追上去就要继续砍他。
孟忠回头:“你个小兔崽子……”
没等他说完,就感觉太阳穴处咣的一下,挨了一计重击,都没等他看清又是谁在打他,就眼前忽得一黑,重重的又跌道在了地上。
出手之人,正是阿香。
而孟义趁此良机,又冲了上来,双手握着菜刀狠狠一刀砍断了孟忠的左脚。
至此,孟忠双脚全废。
狼狈不已的在地上一边乱叫一边翻滚,好像个离了水的泥鳅。
而门口,呆呆的看着这一系列变故的黄志人也有点傻了。
这……什么情况啊!
这人谁啊,为什么要代我杀人?
这一个女人和小孩又是谁啊,又为啥非要冲上来砍这人的脚?
突兀的,黄志感到鼻子尖一凉。
下雨了?
忍不住伸手去摸,却是突然愣住了。
抬头望天,脸上突兀的,露出了惊骇,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不是雨水,而是雪。
四月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