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谋划，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夏天的酷暑难耐，尽管躺在君氏专门为她做的象牙席上，青瑾仍然剧烈想念现代的空调和冰淇淋。
万宝楼、如意坊的铺子收入不菲，君氏很是阔绰的给安吉侯府的每一个主子连同沈氏娘家的澜姐儿和湘姐儿都做了一个象牙席。
除了青瑾的用了两天就被放在柜子里生灰，顾怀礼、沈氏都连连称赞君氏理家有方，沈澜和沈湘姐妹收到象牙席惊喜不已，二房顾青璎一家人更是喜出望外，君氏持家公允，素日不曾因二老爷是庶出难为他们，如今连象牙席这样的珍宝也没忘了他们。
对于这个舞刀弄枪的堂妹，顾青璎是有些害怕的，素日里只敬而远之，眼见这些时日青瑾打理的如意坊、万宝楼，震惊之余更难以亲近，如今收到象牙席这样贵重的礼物，也大着胆子往青瑾院子里跑了起来。
跑了两趟青瑾的院子，顾青璎才明白青瑾多会享受。
炎炎夏日，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摆了两口大冰缸，冰缸旁边各站着两个丫鬟，摇着万宝楼前两天供不应求的手摇风扇，丝丝缕缕的寒气顺着风扇的微风萦绕浸透着屋子。
夏天的冰来的不易，是君氏在冬天命下人割下园子湖里的冰块，放入地下冰窖里储藏，专门留着夏日避暑之用，安吉侯府多年来又是入不敷出，官中的银子难以承担储冰的开销，所以储冰的银两是君氏的嫁妆银子，理所当然的府里也只有沈氏、顾怀礼、君氏和青瑾这几个主子才有。
“这天热两位姑娘尝尝新出来的冰镇西瓜，清凉解暑。”鸳鸯自珍珠去了如意坊，就接替了顾青瑾贴身丫鬟的职位，从小接受训练对顾青瑾脾气性格了如指掌的她，很快就得到了顾青瑾的认可，成了毓秀园的一等丫鬟。
“二妹妹真是有福之人！”顾青璎这一句称赞是发自内心的。
顾青璎的爹是老侯爷的庶子，娘也是庶女，嫁妆有限，在沈氏面前也不如顾怀礼顾怀仪兄弟二人得脸，自从老侯爷过身，一直韬光养晦，得了象牙席都能欢喜不已的顾青璎家里何曾这么奢侈过？
“有福？”懒洋洋眯在榻上的青瑾睁眼环视了一圈儿，“不算太差。”比起卖身葬父的鸳鸯，她这次穿越还是积了德的。
“听说叔叔婶婶最近忙着大姐姐入宫选秀的事儿了？”顾青璎比顾青瑾大了三岁，现在在准备半年后的选秀，让顾青瑾为自己担忧的同时，唾骂这万恶的旧社会。
“选秀是官家女子的必经之路。”作为土著顾青璎对此没有太多的抵触，“倒是有件事青瑾你得注意点儿，我听说京城的贵女对你做小物件经商赚钱一事议论颇多，说女儿家多以针线女工为主，像你这样的有辱门风。人言可畏，长此以往，恐怕对你的名声……”
“我没打算嫁王公贵族，也不想做世家宗妇。”知道顾青璎的意思，青瑾很不同寻常的回答道。
自从穿越来这些日子，青瑾看的最明白的就是上流社会的大妇贵女们表里不一的本事。一边用着她的商品，一边骂她上不了台面，做足了把戏，还想踩着她搏好名声。
世家大族以商人为耻，可惜又离不开商人，所以多用家奴经商，他们可以毫无负担的用着金银骂着商人下贱，说白了就是又当又立。
“你嫁什么人都是后话了，青瑾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从未去过万宝楼，也不曾承认万宝楼的宝贝是你所做，大伯母也明白这之中的厉害关系，不会到处宣扬。那么这些话又是从哪儿传出去了呢？商者古今贱之，这个人处心积虑的败坏你的名声意欲何为？”这些话是顾青璎听娘亲周氏所言，听完直后背发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青瑾的名声不好，也势必影响青璎，所以于公于私二房都得提醒一下大房。在青璎为青瑾陈明厉害的时候，同样的话，周氏也提醒了君氏。
“多谢弟妹为青瑾费心了，这两天料理家里的这些，我都糊涂了。”周氏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这些年随着安吉侯府的没落，阿猫阿狗都很少议论了，连带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耳报神也懒散了。
“大嫂客气了，父亲活着的时候就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府里府外荣辱一体，大嫂和青瑾侄女儿有好的没忘了我们，我们也是知道好歹的，情也好理也罢。”周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该说的话都说了，就势道了福准备离开。
“弟妹请留步，再叨扰一会儿，大嫂我还有事相商。”看着这个从进了门就安分守己、恬淡不争的弟妹，君氏手里的帕子紧了一瞬。
“大嫂？”周氏试探性开口，被君氏挽留在她的意料之外。
“弟妹啊！你说的对，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我们是一家人，我知道弟妹的陪嫁也有几个铺子？”君氏拉着周氏的手，亲昵道，“想让弟妹的铺子做些万宝楼的生意。”
“万宝楼！”周氏有些无法置信，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万宝楼是个聚宝盆，君氏愿意把到嘴的鸭子给她？
“对，就是万宝楼，万宝楼的宝贝是专门卖给高官贵族的，哪一个不是镶金嵌玉，对金玉的需求量大，弟妹手里不是有个金玉行，咱们妯娌间一家人不说两句话，你看如何？”君氏感激周氏的提点之意，立刻奉上大礼，同样也是用这些好处堵周氏的嘴。
这些年君氏对周氏的了解颇多，周虽是庶女出身，因自幼被养在周老夫人膝下，品性和打理家务的能力都是不容置疑的，嫁妆里的几间铺子经营的有模有样，生意交给她做，不会出大岔子。
君氏开口在先，周氏跟银子没仇，欣然接受。
“太太您说大太太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您这样答应了，万一老爷……”一出君氏的荣禧院，周氏贴身的陆嬷嬷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大太太能有什么药？无非是感激我保了她女儿的名声，保了安吉侯府的声誉。至于老爷……”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周氏叹息道，“唉！嬷嬷……老爷他一心想凭自己闯一片天出来，可是这些年你不觉得老爷愈发被朝里排挤了吗？”
“老爷他……心里苦啊！”陆嬷嬷亦步亦趋的跟着周氏，眼里也浮现了一丝愁苦之色。
“说实话，自从老侯爷过身，怀仁愈发孤僻，老姨奶奶过了身，娘家人除了要钱，来见过怀仁几回？侯府里的主子老太太不待见怀仁，怀仁赌气要靠自己闯一片天，说句实话，这些年外任上那么大的亏空有时都是大太太帮衬的。”二房自从老侯爷死后，深居简出，在府里也是自成一派，除了给沈氏的晨昏定省，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
“夫人的心意老奴明白，可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陆嬷嬷也知道顾怀仁把自己隔离起来的方式不妥，尤其是老侯爷走后这几年，可是这些是老爷的逆鳞，根深蒂固十几年的思想，难以撼动。八壹中文網
“若是说庶出，我也是庶出，老侯爷过身这些年，大房不曾难为，老太太也没多刻薄，就是老姨奶奶活着也没被慢待过，只是遗憾没个好出身，没能给老爷一个嫡出的身份，可怀仁这般是在折磨自己。”同为庶出，周氏是顾怀仁的知音，只是顾怀仁如此，周氏看了也心疼不已。
周氏的话也是陆嬷嬷这些年的心声，陆嬷嬷苍老的眼里涌现了一分曾经的回忆:“二老爷自小争强好胜，书房的书他第一个念完，狩猎会年年都要夺头彩，只是因为他听说，前朝柳相作为庶出，因为辅佐明主、仕途顺利，生母得封诰命，可是……”可是顾怀仁得了探花，到现在十几年被吏部外放到一个穷乡僻壤里做学政。
“若是老姨奶奶还在……”陆嬷嬷越想，眼眶控制不住的发热。
周氏伸手拍了拍陆嬷嬷，安抚:“老姨奶奶是过身了，可嬷嬷你是怀仁的奶娘，我是怀仁的发妻，我们不能让怀仁这样下去。”
“老奴听夫人的。”
“这些日子姑娘的望闻问切进益不少，切脉诊治也像模像样了。”自从青瑾想学医学，君氏辗转多次才找到这位曾经的太医院谢院首的女儿，做青瑾的女先生。
“多谢先生夸奖，名师出高徒，都是先生尽心教授！”青瑾学着君氏的样子和谢先生寒暄。
“姑娘谦虚了，如果姑娘没有别的问题，今日就到这儿了。”谢先生态度十分恭谨。
“恭送师傅。”青瑾对着谢先生离开的身影施礼。
……
青瑾送走先生，刚出了院门以鸳鸯为首的丫鬟和往常一样挨个上前，或打伞或打扇或进羹……
“二姑娘——二姑娘留步。”桂嬷嬷拦下了要回毓秀园的青瑾。
青瑾对着桂嬷嬷施了个半福，身后的丫鬟跟着施礼，桂嬷嬷忙对着青瑾回礼，嘴里道:“姑娘客气了。”
“二姑娘，太太有事请姑娘去正院”顶着烈日桂嬷嬷单刀直入主题。
荣禧院——
七天前的清晨，二太太周氏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房里养的金盏玉荷在本该盛开的夏天无缘无故的凋谢，只有凋谢的金盏玉荷的花瓣，落在地上，勾出了祥瑞两个字的轮廓。金盏玉荷价格昂贵，平日里谦和温柔的二太太狠狠的罚了照顾金盏玉荷的丫鬟，在安吉侯府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三天前，顾怀礼从嫣红房里起身，发现自己的一对爱鸟双双猝死，顾怀礼大怒，把伺候鸟的下人打的半死，可是这两天百珍院养的宠物一个接一个死的不明不白，有下人私底下传安吉侯府不祥的流言，被君氏发卖。
今天一大早，沈氏像往常一样翻开佛经念佛，翻了一会儿，突然出现一张缄纸，纸上写着——东南家庙，霞光出祥，久离不归，祥瑞要紧，霞不离祥，祥必有霞。同时，小佛堂的佛像突然流泪泣血。沈氏认出这张缄纸背后的佛经字样，是昨年除夕她亲手抄写，烧给老安吉侯的……
沈氏把君氏、顾怀礼、顾怀仁夫妇叫去了朝霞院，告知祖宗显灵说东南方祥瑞要紧之事，需要阖家力保。
沈氏甚至还联想到这个孩子一来，没落多年的安吉侯府就传来顾怀仪立功的消息。然而，顾怀仪立了军功，皇上的赏赐却迟迟没有消息，可能也是因为祥瑞不稳……
东南方……只有玉芍院的白姨娘住的东南方院子，恰巧今天早上玉芍院来报白姨娘见红了。所以这个祖宗祥瑞不言而喻了。
顾怀仁两口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很有职业道德的做着背景板，君氏的指甲直直地嵌入了手心，沈氏的意思她明白了，白姨娘生的女儿险些害死青瑾，她还得供着白姨娘生儿子。
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白管事被父亲发落到庄子上做苦役，连带着白家在府里的人也都料理了七七八八，白姨娘这样作茧自缚，是仗着肚子里的有恃无恐了。”君氏看着青瑾出乎寻常的冷静，欣慰又心疼。
“家庙传来消息，顾青霞和她的侍女准备借白姨娘这一胎回府。”听了家庙的信儿，君氏绷紧的脸没松开过。作为安吉侯府的当家大太太，面对白姨娘这个掉进灰里的豆腐，轻也不是重也不是，从来没这么憋屈过。
“母亲准备怎么办？白姨娘怀了祥瑞，祖母是动心了吧！还有父亲也是想接顾青霞回家吧。”顾青瑾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君氏，这一刻她才是看透了这个年代的女人。
君氏出身不低，又是安吉侯府的大太太，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再不甘心，是不是也要为了夫家的利益打算？也要暂时低头？
她呢？是不是也要像君氏一样，周而复始。
第一次，她想回家了。
“不！不会的！青瑾相信娘，娘不会让她回来有机会害你的，给娘一点时间，娘一定找出那对母女装神弄鬼的证据。”君氏生怕青瑾误会辩驳，白姨娘这种小把戏，君氏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娘我听说十五是般若寺的庙会，我想去寺庙转转。”迫切的——青瑾想回到现代，从前的她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语，经过这次穿越，她信了这世上有无法掌控的力量，如果这就是佛法，能不能让佛祖指点迷津。
“好！好！好！娘这就让他们准备香火钱去。”君氏看女儿难过，出去散散心也好，忙不迭地吩咐人准备。
“老太太吩咐请了回春堂的大夫来，刚刚给白姨娘止住了见红，稳住了胎气。”一个婆子来向君氏报信儿，君氏冷冷应了一句知道了。
沈氏一边打发人去家庙接顾青霞，一边把顾青霞用过的衣物送到白姨娘身边，为安吉侯府保祥瑞胎。
听闻白姨娘见红止住的消息，沈氏在佛堂拜了又拜:“求祖宗庇护祥瑞胎安稳，怀仪青云直上，保我安吉侯府长盛不衰。”
沈氏刚拜完佛，就有时嬷嬷通报:“老太太前厅传来消息，皇上有圣旨下给咱们安吉侯府了，侯爷请老太太去前厅接旨呢！”
“难道是怀仪的……”沈氏心动的和王嬷嬷对视一眼，回身对着佛堂又拜了三拜，“多谢祖宗保佑祥瑞安稳，保佑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