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无常,世事总难料
“这一次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龙寒远想起青瑾第一世说的话,爱一个人就应该给她最好的一切。如果给不了,早早放了手,也是另一种成全的爱。
可惜他活了两辈子才明白这个道理,才明白青瑾第一次陪伴他的心意。
他还能记得他找来名医,想让青瑾孕育子女,青瑾冷笑着讥讽他的话:“龙寒远你真可怜,你生母早逝,又不是皇上重视的皇子,皇后会忽略你,太子防着你,所以你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父慈母爱,什么是兄友弟恭?你这种满心算计,冷血无情的人,不配做父亲,也给不了一个孩子应该得到的父亲的爱。”
“你扪心自问,你知道你儿子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玩,喜欢哪本书吗?和真正的梦想是不是做皇帝?你只是自以为是的觉得给他你认为最好的一切,让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按照你早早给好的剧本演完整出戏,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那时,他听了只觉得可笑父慈母爱,兄友弟恭,这就不是皇家子女应该有的累赘。
他生了孩子教会他们御下之术,给他们子孙后代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顾青瑾居然说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有时他真的觉得他和顾青瑾不是应该在一起的人,他们完全聊不到一起。
那是他登基后,他们唯一一次吵架,他从流云宫摔门而去,到了凤栖宫看乾元,他精心教养出的皇太子,那天晚上慕容氏十分意外,直说伺候不周到。
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还记得他问出这种话,慕容氏满脸的惊愕:“皇上是天下间最伟大的父亲。”
破天荒的他叫来乾元,问他喜欢什么?一辈子的理想是什么?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很符合龙乾元的太子身份,龙寒远居然意外的觉得少了点什么。
如果乾元是这样,那他和青瑾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模样?
朝霞院:
“真是世事无常啊!青瑾你预备一份奠仪打发人送去济州苏家。”苏氏带着孩子们回京的路上,接到消息,苏家老夫人殁了,急忙调转方向去济州奔丧。沈氏看着苏氏寄来的信。
“是祖母。”青瑾知道沈氏是在伤感,很默契的保持堂里的宁静。
“老太太,玉芍院发动了。”时嬷嬷步伐急促但不失礼地走到沈氏身边。
“发动就发动,她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把稳婆和大夫都请好,有了消息再来告诉我。”沈氏眼皮微动。
青瑾满脸冷漠,白姨娘生完孩子,也就是跟顾青霞算总账的时候。
……
青瑾过目了要送去苏家的奠仪单,让人送去给君氏沈氏过目一遍再送去。
从朝霞院回来的青瑾听了管事婆子们报备了几件事,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
美人榻是青瑾重新设计的,专门用来过冬的保暖。
“二姑娘最近有几个常在边境往来的客商想出高价买万宝楼的金自鸣钟,按照您说的,凡是客商和生人买,掌柜的都先应承下来,再请示姑娘。”自鸣钟是稀罕物,白藏南疆贵族也酷爱收藏,比起西洋泊来的,万宝楼的自鸣钟镶金嵌玉,更符合上层贵族奢侈的口味儿。
“买多少?”青瑾伸了个懒腰,鸳鸯立刻上前拿了靠枕,扶青瑾坐起。
“订三十个自鸣钟,出十五万两银票。再订二十个手拿的小玻璃镜,出价十万两。”不得不说,这几个客商是目前万宝楼最大最壕的客户。
“自鸣钟给他们,玻璃镜不卖。”青瑾吃了两块糕点,想了想说道。
无商不奸!在这个已经有了玻璃的年代,玻璃镜的秘密不难发现,为了藏住玻璃镜的秘密,她让人把镜框用黄金镀边,用翡翠、蓝玉这些名贵易碎的宝石来装饰黄金的边,一般人谁也不舍得把几千两银子买来的玻璃镜拆了再装。
“是!奴婢就这么回复他们。”珍珠看见鸳鸯伺候姑娘比她还上心,比她还贴心,心里的大石头也是落了地。
“还有珍珠你的警觉性到哪里去了。再不行就出门儿的时候多带几个人手。”蕙香进门和鸳鸯耳语了一番,鸳鸯把传来的消息附在青瑾耳边说了,青瑾和颜悦色的脸瞬间不好了。
“有人跟着我!”珍珠很快就反应过来,语气肯定。
“刚刚门房来报,说有几个人跟着珍珠姐姐在街头小摊上坐到现在还没走,那些人看着是在闲聊,眼睛可都盯着咱们侯府的门儿和珍珠姐姐的车呢。”这是抛砖引玉的意思,这些客商是怀疑万宝楼的玻璃镜和自鸣钟有来路,想跟着珍珠弄清楚货源。
“过分!”珍珠咬了咬牙,暗恨自己也是见识了风浪的人,却险些栽在这阴沟里,“主儿,不如奴才这就回绝了他们,这门儿生意咱们不做了?”
二十五万两银子的生意!
珍珠肉疼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低声向青瑾请示道。
“做——怎么不做,送上嘴的肉,还有叫他跑了的道理。这些东西要是一点儿都不卖给他,才是白让人猜忌,自鸣钟卖给他们20个,玻璃镜就说没有,问起来就说货备的不足,现有的存货也是京城人家提前预定了的。别嫌少,卖了这些货给他们,我们年底就做不了这两门生意了。等过了年有新货源再让他们来拿。”全给了说明货源充足,就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毛不拔更易让人警惕纠缠。
这些客商也就罢了,关键是高坐于庙堂之上的那一位。安吉侯府如今备受关注,自鸣钟和玻璃镜在万宝楼的吸金力也让人侧目,明里暗里盯着的人不会少,青瑾可不想做大白菜,出那个风头。
古语云:围城必阙。意思是说凡事不能做的太绝,一旦激起人家的不满全力反抗,也是变相的截断了自己的后路。赚些钱可以,一旦让人家觉得自己像个聚宝盆一样源源不断,离沈万三就不远了……
“奴婢明白,奴婢回去的时候只当没有这件事,也没发现什么人跟着,该示弱示弱,也让暗地里的人安心。”珍珠略一想就明白了青瑾的意思。
珍珠告了退,青瑾坐起身来,让鸳鸯拿出她的飞行棋解闷儿。眼看着进了冬月,天一日一日寒了下去,鸳鸯把青瑾坐起身来牵连着松散了的被角掖紧,找了自制的飞行棋又叫上芸香来陪青瑾乐了会儿。
“二姑娘,秦管事来请姑娘示下,下个月冬至给下人预备的年糕、饺子、冬至团是否要和碳火一样折成现银发成月钱。”天冷了青瑾躺在榻上,秦管事又是外男,鸳鸯门里门外地传起了话。
青瑾这大半年把大大小小的福利几乎都折了分银子给众人,除了府里的买办埋怨几句,秦管事乐的省事,下人也欢喜,只是冬至老太太要祭祖……
“冬至的不能折,这是大日子,老太太要祭祖,几个哥儿还要去拜师,桩桩件件都攸关家里的脸面,这个事不能省。”青瑾想也不用想地驳了秦管事的建议,过了年她和几个姊妹也要去上学。
“至于别的,让秦管事他们先照着往年的旧例准备,我过会儿去再和母亲商量商量。”冬至又叫小年,皇帝祭天、百姓祭祖,儿女拜师……安吉侯府上个月就准备过年的各项事,生怕有任何差池,青瑾更是日日都要过问。
“二老爷打发人回来说任上缺银子,侯爷让秦管事来找二姑娘支了这一项。”鸳鸯打起帘子传话,见青瑾坐起身,连忙把手炉放了棉绸帕子放在了青瑾手里。
“多少?”青瑾左手暖着手炉,右手下着飞行棋,注意力都在棋盘上,眼皮也不抬。
“二百两银子。”鸳鸯知道青瑾对冗费开销的敏感,说话明显底气不足。
“我管家这半年,二叔缺了多少回银子了?他是去做官?还是去布施?不给个明的开销,这钱我不支,父亲要支就用他的私房钱。”青瑾听说当官当发财的,顾怀仁这官当的净赔家里钱,还真是活久见,没投身到现代评个道德模范都是可惜。
“是!”鸳鸯答道,准备出门打发了人,就见周氏身边的陆嬷嬷,出人意料的是陆嬷嬷是奉周氏之命来送银票的。
青瑾对冗费的开销极为厌恶,周氏从下人嘴里知道二老爷打发了人回府,猜十有八九是外任又缺钱用了,便让陆嬷嬷送了银票来。
这几个月她和君氏合伙做生意赚了不少,想了想还是别为了二百两银子给二姑娘找不痛快。
青瑾没收周氏的银子,让陆嬷嬷把银子给了门外的小厮。
……
“二姑娘,庄子上的庄头、管事传来信儿,按姑娘的法子浇筑了水泥的桩子,又用竹竿,木材固定起了大棚,铺了五六层毡布。虽然入了冬,大棚里的蔬菜、花卉都长的好着呢!若是一切顺利,赶在腊月里报账,安吉侯府还能多一笔进项呢!”大棚蔬菜没有到成功的时候,按照青瑾的嘱咐,鸳鸯没有声张,只回复青瑾。
早在秋天收割刚结束,二姑娘就让庄上的佃户搭起了大棚,大棚里按鸡粪、牛粪2:6的比例施肥后整地。在大棚内每隔两米挖一贮水池,在池底浇上水泥,然后灌满清水。再把稻草等秸秆制成草苫。
在大棚外挖深半米大的正方形防寒沟,填入锯末、杂草、秸秆、牛等,踏实后盖土封沟。
庄头日常要多注意太阳光线强度,光照弱时,喷施米醋、白糖。遇到寒流、霜冻、阴天,在棚内临时设火炉保持温度。
大棚蔬菜不好培育,成功之前青瑾保持低调。
“这几天也差不多了吧?”大棚的蔬菜差不多可以收了,京城也因为进了冬,蔬菜除了时令的供不应求,贵族人家除了汤泉庄子能出点儿蔬菜,别的都连夜从江南运蔬菜进京。
“蔬果长的都喜人,就是花,都还是花骨朵。”物以稀为贵,汤泉庄子出蔬果不甚稀奇,可二姑娘弄出来的大棚……
鸳鸯能猜到这些在冬天的京城会成为抢手货。
“长的好就好,不用非赶在腊月报账之前卖掉,揠苗助长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做生意信用很重要。”青瑾是一个很实际的人,最讨厌就是损害实际利益去秀绩效的人。
“是!”鸳鸯心算了一番,二姑娘在园子开源节流,整顿了内务,省了不少开销,庄子铺子交来的钱比从前翻了两番,再加上大棚的这一笔进项,安吉侯府明年若是打理得当,就不用姑娘再填私房钱,也不必像从前一样典当过日子了。
鸳鸯来到青瑾身边大半年最佩服的就是青瑾理家的本领,这大半年她跟在青瑾身边,亲眼看着青瑾开源节流,整顿家务,生生把一个寅吃卯粮,已经靠典当过活的安吉侯府,收支抵消。
这一刻,鸳鸯忽然明白,为什么主子会喜欢二姑娘了。
“明天就是冬月了,光冬月的宴会帖子祖母就接了八张。唉——”青瑾叹了口气,沈氏做甩手掌柜十分合格,帖子想接就接,后续的贺礼、衣裳头面各种支出自然而然甩锅给了青瑾。
拿到帖子的青瑾再次感受到了什么是花钱如流水,只恨自己没有印钞机。最要命的就是沈氏接的帖子都是如赏梅宴、山茶花会这种变相的相亲。
青瑾根本就不想去。
上个月的相亲宴被青瑾连病带推又敷衍的囫囵过去,可无奈沈氏已经不大乐意了。
腊月不成婚,很少有人专门宴客,宴会帖子都扎堆在冬月。
进入冬月的那天早上,天降了一场霜,整个京城都白茫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