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山高路远，望穿秋水

夏天像娃娃脸一样阴晴不定。时而炎热异常，时而倾盆大雨。青瑾一行人到七月底才到岭南君家。

早有随行小厮前去君家报信，待青瑾一行人到时，小厮护卫留下，青瑾坐上软轿，丫鬟在后面跟着从东角门进了府，除了青瑾贴身的丫鬟婆子跟着，还有一个嬷嬷引着往二门进。

青瑾跟着嬷嬷穿过垂花门，抄手游廊、又过了一个四方小院子，一道长回廊才到二门，只见二门门口站了一位衣衫光鲜的女眷，见青瑾到了，立马让婆子们替小厮继续抬轿。

婆子们把青瑾抬了进来，又走了两步路，旁边的婆子在轿子停下之后，把一方锦布铺在了轿子前，二门门口衣衫光鲜的中年妇人走上前打起帘子：“请顾姑娘下轿。”

轿子前的帘子被婆子打起，青瑾才一手扶着中年妇人，一手扶着鸳鸯从轿子里起身。

青瑾踏上锦布的那一刻，众人才是看清了青瑾的模样。一缕里乌黑浓密的秀发书成了迎春髻，脸颊两边各有一丝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落在弯弯的柳眉上，映衬的一双明眸勾魂摄魄，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唇轻启，让嫩滑的雪肌愈发如冰似雪。美人身材绝美，妩媚含情，一颦一笑尽显绝代风华。

青瑾上身一件玫瑰紫缎子水红锦衫，内着绣了繁密的花团锦簇云纹儿襦裙，衣襟上镶有密织珍珠翠领。外罩金边浮光锦外袄，系条水红色色革丝撒花百褶裙。头上带了赤金凤尾玛瑙流苏簪、玫瑰并蒂莲七尾穿凤金步摇、另有一对镂空红翡滴珠耳环。

姑太太家的嫡姑娘，国色天香，艳冠群芳，这种话嬷嬷早就听自家太太说起过，此刻真正看到青瑾绝美的脸仍然是愣了一会儿，不过很快，青瑾把左手搭上嬷嬷的臂，嬷嬷就反应了过来，收回了所有的目光，低眉顺眼的扶着青瑾进屋。

君家人口简单，表哥君木兮尚未成家。君家的主子只有青瑾的外祖父、舅母水夫人和表哥君木兮。不巧的是，青瑾出发的当天，君木兮被来岭南讲学的岳麓书院院长收为弟子，带去了岳麓书院，所以家里只剩下君老将军和水夫人了。

青瑾被妇人引进门走到堂前，恭敬乖巧地拜下：“青瑾给外祖父请安。”

君老将军见了青瑾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扬的神色：“像你娘。”

君老将军没叫起，青瑾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半天，都快站不住的时候，君老将军才反应过来，叫起了外孙女：“来！见过你舅母。”

青瑾起身，顺着君老将军的手对着眼前典雅端庄的水夫人行礼：“青瑾给舅母请安。”

水夫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青瑾不住地说：“快起来！别多礼！好好好！这孩子可生的真好，规矩也好，这次来了可多住些日子，也认识认识这边儿的姑娘们。到了这里，不要拘束，想要什么吃的玩儿的，或是有哪个丫鬟婆子照顾的不周到了都只管说，跟在自己家是一样的。”

青瑾再次恭身行礼道是。

水夫人立刻扶了青瑾起来，拉着青瑾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莫要多礼，这一路山高水长，风尘仆仆的，现在到了自己家，就该放松下来了。待会儿你去瞧瞧舅母给你收拾的院子，若是下人有什么不妥的，院子有什么不喜欢的，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

“这话说的对，瑾儿别拘束，如今家里是你舅母管家，你来了这儿就是回家了，不要客气，也别跟我们见外。”君老将军看着外孙女说道，“今天你回了院子，先好好歇息一天。”

青瑾也感慨地应道：“青瑾明白。”

青瑾被水夫人派人送去了早早就准备好的绿柳小院。这一路旅途艰辛，有君老将军让她歇息一天的话，如今终于能安定下来了，青瑾第一时间就是爬上床，美美的睡了一觉。

鸳鸯服侍青瑾歇息，转身打赏了院里服侍的婆子丫鬟每人五百钱，又连带敲打了一番从顾家带来的丫鬟，看青瑾一时半刻不会起床，让芸香伺候着，鸳鸯去了小厨房监督准备饭食。

因为有君老将军让青瑾好好休息的话在先，整整一天也没人来绿柳小院打扰青瑾。只有君老将军派了一位伺候过老夫人的金嬷嬷来照顾青瑾在绿柳小院的衣食住行，水夫人让人送了几道岭南的特色菜肴和几匹软烟罗。

青瑾这一觉睡到肚子饿才醒，君老将军送来嬷嬷的事鸳鸯就趁机回禀，青瑾见金嬷嬷恭谨，笑道：“嬷嬷是伺候过青瑾外祖母的，不必如此拘礼。”又转过头来看着鸳鸯，鸳鸯立刻给金嬷嬷又搬了绣凳来。

金嬷嬷没有坐，而是更加恭敬的侍立一旁：“姑娘慈悲了！老奴能伺候老夫人一场已经是前世修来的造化，现在姑娘不嫌奴才年老体衰，还能让伺候姑娘，是老奴的福气了。”

青瑾给了鸳鸯一个眼神儿，鸳鸯转身去梳妆台抽屉拿出一个坠了翡翠，珍珠和各色宝石的荷包来：“嬷嬷多礼了，这是青瑾闲来无事打来玩的络子，嬷嬷不嫌弃就收下吧。”

金嬷嬷双手接过，道了声是。

青瑾笑着搀起了金嬷嬷道：“嬷嬷别客气，这府里上上下下你可比我们熟悉的多。院子的有什么地方不妥，日后恐怕还要嬷嬷多提点才是。”

金嬷嬷听了青瑾的话，低下头，语气也比刚刚更重了些，似是在做保证：“老奴明白，请姑娘放心。”

金嬷嬷年纪大了，青瑾见太阳下山入了夜，让芸香送金嬷嬷回房歇息。

鸳鸯伺候青瑾漱了口，让下人把饭端上来。除了君老将军送来的上汤焗龙虾、清蒸海河鲜、红烧乳鸽、香滑鱼球、糖醋咕噜肉、老火靓汤，小厨房也送了几道爽口小菜。

青瑾现在神清气爽、胃口大开，用完饭又深感长夜漫漫无聊，捣腾了一会儿自制的古代版速效救心丸和降压药又让鸳鸯找话本来，就听鸳鸯说家里来信了。八壹中文網

君氏算着时间，女儿该到岭南，这信也就送来了。一是问个平安，二在青瑾看来则是幸灾乐祸。

她离开了京城这不到两个月，事倒是一桩接一桩。青瑾离开京城的第二天遮瑕膏的方子就被人泄露，京城人尽皆知，短短两天，家里的铺子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

苏氏彻查了一番，发现偷了方子的居然是自己院子里修剪花枝的小丫鬟，气的仰倒已然无济于事。

后来，顾怀仪凭借献上新式账本，被皇上特指调到户部重用推行新式记账法，户部官员们听说顾怀仪对皇帝的进言恼羞成怒。私底下连成一气阳奉阴违的排挤顾怀仪，弄得顾怀仪在户部寸步难行，顾怀仪也不恼，只是更深居简出，逐渐消失在了朝堂之上，推行新式记账法自然不了了之。安吉侯顾怀礼独木难支，做的礼部卿士也是一个闲差，于顾家裨益不大。

再加上，太子和定王的先后拉拢都被婉拒，顾家现在在京城被双方同时打压，顾怀礼顾怀仪兄弟二人只能更加低调行事。

于是，青瑾离开不到两个月，曾经风光一时的安吉侯府再度沉默了下去。

看着君氏来信里，字里行间的幸灾乐祸，青瑾默默了良久。

君木兮不在，君老将军免了青瑾的晨昏定省。

岭南风气开放，不像京城对女子束缚颇多。青瑾在岭南经商也好，骑马也罢都自在许多。

另一方面，自从青瑾离开京城，龙惊风和龙惊云过的越来越心惊胆战。

龙惊云按龙寒远的吩咐，把君木兮推给了岳麓书院的院长，又把水无情拖在了南疆圣物上。两个任务都按主子吩咐完成了，可他怎么觉得主子看他的眼神儿居然越来越可怕。

龙惊云用眼神儿向龙惊风求救，龙惊风只回了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别过头去。

龙惊云最好祈祷顾姑娘和水无情别生出什么不该生的事来。

“南疆、暗一。”龙寒远浑身散发出冰冷的寒气，满满都是不悦。

龙寒远说了这四个字，龙惊风立刻反应过来道：“属下这就把消息传回南疆长老那里，让暗一去护着顾姑娘，属下保证绝不让水无情有机会接近顾姑娘。”

“药。”龙寒远冷冷说出这一个字。比起水无情和青瑾有了接触，这才是龙寒远不满的更大的原因。水无情明显已经对青瑾的药感兴趣了，军队伤亡多在术后的感染，一旦消息传出去，青瑾日后就没安宁日子过了。

龙惊风看了看龙寒远的脸色，想到什么，反应过来：“属下这就去扫尾。”

如果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0，那么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一定是负。

龙惊风很想告诉龙寒远，凭主子的英伟神武，顾姑娘怎么会不动心？主子可以光明正大抱得美人归。现在又是想方设法送侍女，又是偷偷摸摸爬窗户，又要费尽心机支开顾姑娘身边的男子……这路是不是绕的太远了些？

龙寒远的恋爱方式，龙惊风看不懂。

龙惊风看不懂，龙寒远也很郁闷。现在去见青瑾，表明爱慕之意，他一定会被青瑾打出来，想等上几年，青瑾能知情为何物以后，可他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来撬他墙角的，龙寒远吐出了心里的一口浊气，眼下青瑾和他不是一条心，还一个劲儿的往外扑棱翅膀。

虽然他用天命之说，又利用皇后把婚事拖到六年后，可明帝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现在有皇后偏帮慕容氏，说不定哪天给他来个赐婚，六年后完婚。

本来他这次是借昆仑山长之力，为了青瑾回来，对于从前的是非恩怨，各有立场，他是想一笔勾销的。可惜，慕容氏与前世不同，屡屡向皇后示好，处处在他面前模仿青瑾，还有慕容家有意无意的靠近，慕容尚书每次都能精准的揣摩圣心，一路青云直上。让他知道回来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

慕容氏的心思，龙寒远能猜到，争荣夸耀之心是人的本能。慕容氏借重生为家里谋些什么是人之常情，明知道前方是死路，还要一往无前那才是脑子有病。他不也是借重生谋划夺嫡布局，比起来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高贵。

慕容尚书半辈子浸淫官场是一个有谋略的人。原本龙寒远并没有打算过早打压慕容家，这辈子，龙寒远只想和慕容氏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慕容氏利欲熏心去找死，对青瑾下手，也是他疏于防范，只想着派龙惊雪日常护着青瑾即可，让慕容氏钻空子把人安插在顾青霞身边，借顾青霞之手险些害死青瑾。

慕容氏这条毒蛇是不能再留了，也就是那个时候，龙寒远的心里就给慕容氏判了死刑。原本，青瑾落水昏迷当天，慕容氏就该死了，龙寒远也准备派人动手。可就在当天晚上，昆仑山长告诉他，慕容氏命不该绝，尚有阳寿，身上还有凤气护持，强行终结慕容氏会给青瑾招来天谴。

若要终结慕容氏，又不伤到青瑾，只能等慕容氏身上凤气散尽，才好出手。至于龙寒远问凤气如何消散，昆仑山长只说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攸关青瑾，龙寒远再不甘心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所以，他让人趁着宫里乱的时候，把太后和慕容心柔用过的脸巾混合，给慕容氏一个小小的教训的同时，用天花短暂解除了慕容氏的威胁。毁容的女人有失妇容，一般的官宦人家都会嫌弃，更不用说天潢贵胄，凤子龙孙了。

可他的婚事还在明帝手里悬而未决。不是慕容氏，还有的是京城贵女。青瑾年岁太小，身边献殷勤的花孔雀又多，万一青瑾被乱花渐欲迷人眼了……龙寒远深吸一口气，这之前他怕是还要想其他办法应对了。